于希宁(1913—2007),原名桂义,字希宁,后以字行。别署平寿外史,鲁根、管龛、梅痴,斋号“劲松寒梅之居”。山东潍坊人。1936年毕业于上海新华艺专,受业于黄宾虹、潘天寿、俞剑华等。毕业后从事艺术教育,历任山东师范学院美术专修科、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山东艺术学院副教授、教授、副院长、名誉院长。第五届、第六届省人大常委,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曾任中国画研究院院委、山东省美协名誉主席、山东省文联名誉主席、山东画院院长等职。
永不忘却的惦念
——沈光伟谈于希宁的艺术人生
■阴澍雨
阴澍雨(中国艺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以下简称阴): 沈老师,您是于希宁先生的学生,也是他的亲属,现在又是作为学者来研究于老的艺术,我想您在长期的学习与研究过程中,肯定对于老的艺术有更深的理解。我们了解早年于老是从上海新华艺专毕业的,受到俞剑华、潘天寿、黄宾虹这些老先生的影响,首先请您来谈一下,早年于老的学习经历是怎样的,他的艺术渊源来自于哪里?
沈光伟(山东艺术学院教授,以下简称沈):于老的艺术渊源应该是从他所受到的地域文化影响开始,后来到了新华艺专,才受到老师的影响。于老出生在潍坊,这个地方传统文化底蕴很厚,有众多的历史文化的遗存,尤其是有大收藏家陈介祺,仅收藏的秦玺汉印就有上万方,其收藏古印的二层楼房就称作“万印楼”。于老真正走上艺术的道路应该是从学习篆刻开始,那时他年龄还很小,现在能看到的于老的篆刻很多是上大学以前刻的,非常精彩。他最早接触的石钟山房印举都是原拓,是从陈介祺的藏印中直接打下来,反复研习临摹,从中体会秦玺汉印的古朴大气和隽永灵秀之美,黄宾虹曾给他画的白梅题字:“宋元士大夫纯以书法入画,平寿有道,深明篆刻,此帧得古籀遗意矣。”平寿就是指潍坊,古称平寿,说他那时对篆刻就极精通,画中能透出对篆刻意味的深层理解,是对于希宁很高的褒奖,更是一种鼓励和鞭策。陈介祺跟于家是隔壁邻居,陈介祺家的后院就连着于老家的后院,那时候潍坊文人很多,他学画的时代,他的师辈像丁东斋、刘秩东都是水平很高的人。于老也画点西画,画点速写,那时候的西画老师叫张眺,就租住在于家过道里面,张眺后来在上海搞新文化运动,也是李可染的老师。因为潍坊这个地方文化底蕴厚,艺术氛围好,山东最早接受高等美术教育的人很多都出在这里。于老不是最早的,比于老还早的是徐培基,他是1929年入校,毕业后在新华艺专任教,于老是1933年,还有郭味蕖、陈立先、陈寿荣等。他们先后到上海和北京求学,在30年代初的一个县城里面,有这么多人在大学读书学美术,在中国是很少见的。
我见到于老最早的一本画册是1936年克罗版印刷的,就是当时潍坊的一个社团——同志画社出版的。于老的启蒙老师、同志画社的发起人丁东斋先生策划,印得很精美,选印的大部分是写生的白描稿,而且有这个社团自己的发行渠道——学生用品营业部来营销。1936年于老23岁,一个20多岁的年青学子,在30年代就能出版个人的画册,可见当时潍坊文风的昌盛。他这一代人学画的经历,画画的路子,求学时所接受的艺术教育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传统文化和地域文化的熏陶和影响,形成了他们骨子里的中国传统文化根基,是十分牢固的,同时又接受了一些西学东渐的艺术思想,从而思想上又是非常兼容和开放的,黄宾虹、俞剑华也是中西兼通的,但是以中式教育为主。
阴:就是说于老早期的路子很正。
沈:是的,而且起点很高,一开始就是最顶尖的东西,这是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很难得,也是个时代的产物,地域文化的产物。后来因为卢沟桥事变日本人来了,学校停课,1937年毕业后教书刚一年的于希宁就回到了山东。
阴:于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山东工作、生活了,他后来的生活经历是怎样的?
沈:回到山东以后,开始是回到家乡潍坊,参与同志画社的一些活动。他的老师丁东斋是同志画社的领导者。当时的地方文人都在里面,就是一个民间社团,演一些抗日的剧目,像《放下你的鞭子》等,表现知识分子抗日的热情,对侵略者入侵的一种悲愤与反抗,对中华民族命运与前途的忧虑,后因引起日伪的注意,于30年代末转至青岛教书。到青岛后,他的画落款就签作“平寿外史”。刚去的时候当过小学和中学老师,后来在山东大学农学院园艺系作绘图工作。那时候农学院没有什么美术系,就在园艺系画各类花卉植物,用作教学方面的挂图标本。潍县比青岛解放得早,有很多地下党的工作者从潍坊来到青岛活动,丁东斋的女儿女婿都是当时很重要的地下党的干部。青岛解放前夕,于老与一帮进步青年经常聚集在一起,画漫画,写标语,散传单,接受和传播进步思想,迎接青岛的解放。我曾经专门写过一篇采访文章——《于希宁与山大》,就是当时于老在山大农学院期间的一些经历。新中国成立后,于希宁调到济南,参与山东师范学院艺术专业的组建和教学工作。
阴:当时是1950年,就是现在的山东艺术学院吗?
沈:不,是山东师范学院美术系。新中国成立以后除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其他省份基本上都没有高等美术教育。山东师范学院设立美术系,于老他们是第一批教师和领导,是山东高等美术教育的第一代开拓者和学科的创建者。当时办学条件非常艰苦,教课不在学校里面,在营盘街找一个地方先办起来。后来就发展成山东师范学院美术专修科,1958年从山师分离出来成立了山东艺专,再后来就是山东艺术学院。于老一直在山艺教书和工作,见证并亲历了学院的创建、发展、成长和壮大。
阴:这期间中国的社会环境、生存环境有很大变化,比如说前后经历“文革”,后来又改革开放,这期间于老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沈:50年代是很艰难的时期,那是一个讲政治背景、讲家庭出身、阶级成份的时代。于老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又担任领导职位,只能在政治和业务的夹缝中谨慎地生存和默默地发展。50年代中期,他在南京艺术学院跟俞剑华老师进修中国美术史期间,做了大量的艺术史考察,随俞剑华去龙门石窟、云冈石窟、巩县石窟、南北响堂山、天龙山、黄石崖等地做石窟考察和青铜器纹样的考察,做了很多的手拓,后来与罗尗子先生合编了《北魏石窟浮雕拓片选》,由中国古典艺术出版社出版,当时在全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些珍贵的手拓原件,“文革”抄家遗失了很多,但是也幸存了一部分,今年于希宁先生百年诞辰,我主编了一套《百年希宁》大型文献集,也将这些幸存的拓本收入到第六卷中。
阴:现在看来,这些经历对他的艺术都产生了哪些影响?
沈:看到他的这些拓片,每一张都极其丰富,都是用古蝉翼纸锤拓的,这些蝉翼纸都是清朝乾隆年间的遗存。为什么他手里有这个东西,也是得益于陈介祺家藏。那些石窟浮雕拱梁或佛龛,每一件都需要几十块甚至上百块蝉翼纸拼接锤拓来完成,一块块锤上去,拓下来以后一块一块地再对接起来。他把每一件拓片都当作艺术作品来对待,件件拓本墨色分明,层层叠加,虚实相映,美轮美奂,从中可以看到他在锤拓中的艺术思考和创造性劳动。这些对他以后的创作都是很大的帮助和支撑,中国文化传统基础的雄厚,治学态度的严谨和对艺术的虔诚,造就了他后来的大器晚成和艺术上的大化之境。
“文革”中于老受到的批斗和打击是很大的,因为他处于领导教学的学术前沿。他有一方图章“半聋”。在上海求学的时候,有一次坐车发生了车祸,一个耳朵就不怎么管事了,于老自己笑称说这只耳朵是长着好看的。所以他就刻了方闲章“半聋”。结果“文革”的时候成了对社会主义不满,装聋作傻。他头上有两顶高帽,一是走资派,二是反动学术权威。再加上剥削阶级家庭出身,遭遇批斗检查,下放劳动,接受改造。“文革”对他来讲耗去了很多人生宝贵的时间,以至“文革”以后他需要拿出几年的时间来恢复,于老的艺术生命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个非常重要的时期,他七上邓尉,四上超山,做了大量的梅花写生,写了大量的梅花诗。这一阶段他特别注重表现生活的感受,到自然当中去,体会心灵的感知和感动,也就是说1964年以前,于老更多的是研究传统,深化对传统的认知、理解,是一种积累和沉淀,这时更多的是通过写生去发现和升华,他的一些代表性的作品也就随之产生了。
80年代中期,他提出了“才德勤修养,三魂共一心”的艺术主张并将其作为一生从艺之座右铭,所谓“三魂”是指国魂、人魂和画魂。画家的画、画家本人所表现的境界要和祖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体现一个民族的气节和尊严,体现一种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和品格意志,这是一种大我的境界,民族魂魄成为其创作的精神指向。“神州朗朗日暾暾,雪海香涛透国魂。”他表现的是国魂,是气节,是不屈与不朽。这个时期的大画也完成得最多,包括中国美术馆藏的丈六白梅《龙柯雪魂》和山东博物馆藏的《春满乾坤》(297×861cm)。
阴:当时于老74岁,那时候正好作为老先生创作的丰年。
沈:对,1986年他在中国美术馆做第一个展览时提出了自己20年的工作计划。当时我也很惊奇,老头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个20年的工作计划。实际他还真工作了20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十分令人感动的。这20年计划是个大的计划,他分作前十年,后面分作两个五年,每一个阶段要干什么,都有具体的要求。他经常跟我说:“人生要有一个规划,光有规划不行,一定要有短期目标,长期规划是由短期目标来具体实施的。”1997年在中国美术馆做第二个展览的时候,他说“这是我十年的一个总结,呈现给大家,请大家多批评。今天,大家给我打了很多对号,也要多给我打点问号和错号,需要大家从背后击我一掌,才能更好地进步。”1997年画展的成功,激发了先生的创作热情,他以饱满的情绪创作了大批艺术精品,人渐渐老了,但艺术上呈现了更加年轻化的倾向,进入了他衰年变法的新境界,他说:“齐白石、黄宾虹衰年变法实际上就是将身体生理上的劣势,转化成为艺术创造上的优势的过程。”这是十分独到的见解,是经过自身生命体验的深刻阐释。2002年,15年过去了,他开始写《我的几点意见》,提前做一些思考和安排——将一生中创作的精品捐给国家,2005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于希宁捐赠作品展”,展出的100件作品全部捐给国家美术馆,他在展览开幕式上说:“这是我的捐赠展,也是我的汇报展,及格不及格请大家来评判。”2006年在山东艺术学院举办了“于希宁中国画作品捐赠展”,将60件精品捐给学校,然后又捐给山东省博物馆,还有很大一部分捐给家乡潍坊。于老是2007年12月28日去世的,时年95周岁。这正好是20年计划全部完成的那一年,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必然谁也说不准,但的的确确是走完了这20年,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人生规划。于老说了一句话,非常真切,非常感人。他说:“一个画家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以前画画就是个手艺,就是用来吃饭谋生的。像黄宾虹这样的大画家,都是布衣终生,生活上非常简朴,现在好像艺术值钱了,画家也受人尊重了,实际上是时代的原因,要感恩这个时代,感恩祖国和人民。”
阴:所以他的感恩不是流于形式,是发自内心的。
沈:一个艺术家,一个知识分子爱国是最重要的。这在于老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爱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感恩,感恩这个时代,感恩这个国家,感恩人民的养育,并用一生的努力来践行。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于老首先想到的是他应该做什么。非典时期他将装裱好的10余幅画送到学校,找学校领导送给战斗在抗非典第一线的医护人员,抗洪救灾他将平时的积蓄20余万元,捐给灾区人民。于老作为一个中国的知识分子,对于国家、人民、时代所体现的那种热情,是留给社会留给后人的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和精神遗产。其实很多画家也会有这种情怀,我记得李苦禅曾经说过“所谓人格,爱国第一。”于老经常说自己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能有今天,感谢国家,感谢时代,感谢人民。一切都应该反馈给国家,反馈给人民。于老1987年把家里所有的房子都捐给了家乡,用于家乡的教育事业,激励亲戚晚辈要靠自己的劳动创造未来,不要去贪图前辈留下来的东西。对家族中晚辈的要求都很严格。教育他们要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学问,不能投机取巧,不能不劳而获。
阴:刚才听您谈了于老的人生经历跟他绘画风格所发展的几个阶段。接下来想请您谈一下于老在美术教育方面的贡献,山东艺术学院的学科建设当中,于老算是奠基人之一了,他的教学思想有哪些?在教学当中是如何体现的?他这些教学思想在今天山东艺术学院是不是还有很深的痕迹?
沈:与山艺的校训一样,他是用“闳约深美”来概括,于希宁先生将闳、约、深、美提升为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博采众长为“闳”,学志精专为“约”,钻研提高为“深”,心志高远为“美”,成为培养艺术人才的教学原则和方法。“闳约深美”是蔡元培先生最早提出来的,后来刘海粟到山艺,于老也让他题了“宏约深美”4个字作为学校的校训,一直延续至今。从教学的本身来讲,他始终坚持从中国画文脉传承的角度出发,一,由工而简,强调基本功的扎实;二,由博及约,开始一定要宽泛,然后逐渐地往更专的方向走。强调基本功教学和基本能力的培养。我觉得他不止是对中国画,整个山艺的其他专业的教学基本上也是这样。一个学校教学的基本路线、基本方针出来以后会形成一个教育梯队,一代一代地延续。于老比较注重宽泛性,基础要打得更宽一点,更牢一些,将来的路子才更广阔,更深远。现在这一教学思想和教学理念,仍在工作室的教学中得以延续和不断发展。比如书法、篆刻、史论等都是中国画教学的必修课,以扩大学生的知识领域,为将来的发展奠定更坚实的基础。
阴:于老的性格是怎样的?接下来想请您讲一讲生活中于老是怎样一个人?有哪些爱好?
沈:于老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特殊的嗜好。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个画家、艺术家,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晚年他在自序中写道:“人生短,艺术长。想做的事情太多,能做的事情太少。”特别珍惜时间,一天到晚,没有闲的时候,要么就是写东西,要么就是读书,要么就是画画。生活上他极俭朴,鸡鸭鱼肉基本上都不吃,从年轻就不吃。他最喜欢吃的就是些粗茶淡饭。喝稀饭、吃小豆腐、炒丝瓜、炒萝卜丝。他睡的床,是40年代山师的集体宿舍的木床,坐的椅子是集体宿舍的木椅,这些老家具一直陪伴了于老一生。
阴:很了不起,也就是说于老一生对其他方面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求。
沈:是,再一点,他的时间概念特别强,他对别人严,对自己更严。有一次我跟他约好了去启功先生家,约好两点半去,怕路上堵车,就早走了一会儿,结果提前了20分钟,他就在楼下散步,等到差两分钟准时叩门,特别遵守时间。决不食言,特别严谨的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这样。
阴:于老对待生活严谨的同时,对待艺术也会是这样的品质。
沈:他画画体现出来也是这样,有时候累了,他会把画放下来,先去干点别的,决不会马马虎虎去完成。一张画上的题字,他会用小纸题完了放在画上看,觉得不合适再题一个。他的大画,一定有生活的原形。他见过这个事物,跟它交流过,被它感动过,或者当时就有写生稿,或者是完全靠回忆和想象,一定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阴:有一个问题,于老的创作是以花鸟画为主,又以梅花见长。就一个品种来画,往往会让人感觉枯燥、单一。我觉得于老的梅花还是相当丰富的。包括配景,我看他加一些云水,配一些背景,这就是刚才您说的他对梅花的表现有丰富的来源。
沈:于老笔下的梅花丰富多彩,不是指梅花外表长什么样,而是艺术家赋予它的各种不同的生命形态,是意境的营造和审美理想的表达,或清、或静、或高古、或秀逸、或雄健、或苍润,画面的意境是画家创造的。看于老的画能深切地感受到他深厚的学养、敏锐的才思、高超的笔墨能力和画面组织的本领,同时在于老的眼里,坚硬嶙峋的山石,虬劲的老石榴树,都会成为梅花的老干,而赋予它们以生命的力量。于老去世的那年,住在千佛山医院,在医院的病床上没法画画,他就在小桌上画了一套册页,取名《冰魂颂》,非常精彩。其实那时已是于老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了,我太太每天给他送饭,他经常突然就不认识了,问我:“那个女同志是谁?有事吗?”经我解释一番,他才恍然一笑。他非常喜欢的一个侄女从河南新乡来看他,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认识了。可是他只要画起画来,才思还十分敏捷,笔下的梅花还是那么出神入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阴:就是说生命的最后时间,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忘却,唯独绘画和艺术。
沈:对,我曾为他画的《冰魂颂》写过一篇短文,冠名《冰魂颂歌》,文章的末节写到:“当一个艺术家将他毕生的精力和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他所钟情的事业,倾注到他所喜爱的梅花里的时候,他就真的成了梅花了。感谢于老,让我们领悟:艺术之道,源自生命的感动和艺术家的情怀,源自一生中永不忘却的惦念。”于老七赴邓尉,四上超山,与梅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十几年后再去邓尉访梅,“惊见傲骨成狼藉”,一些老梅树被砍杀了,心里的那种绝望与震撼写下了“烧柴何必以檀木,煮鹤何必以琴筝”、“咬脐渴望新林生”的诗句,这种心灵的呐喊化为他永志的惦念,不断地去倾诉,去升华,表现出一种极强的韧性和坚毅,非常了不起。2002年于老90岁寿辰时自己写了一段话:“我自幼习画,不善言辞,却知道笨鸟先飞,治艺之道,靠的是勤奋和执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作为他画展的前言,字里行间透出他不懈追求的艺术精神,时刻影响着你,使你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得到更多的启迪和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