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第六个年头,台湾拉开了首届民选的序幕,民间传出了一则秘闻,林洋港先生觅到了一件法宝,是一幅神灵的中国水墨画,上有七星伴月,下有小童牧牛。据说画中的水牛一动,林洋港就高升当选,乐得林先生大有胜券在握之势。不久又传出,李登辉也有胜券一张,高悬在家中的客厅,是一幅气势蓬勃的《御驰中原图》,六尺整纸上是淡墨行草作底,流畅书出“开张添岸马,奇逸人中龙。经营大台湾,进军新中原。”绝句上面浓墨勾出一匹行空奔腾,精神抖擞的大红马。好似三国演义中的赤兔马再现,“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林洋港先生的牧牛动了没有,不得而知,但火炭般的大红马一路顺风地送李登辉先生坐上了宝座。虽说是一则传闻,但中国书画具有美学、典藏以外具有的特殊功能显而易见,一点不假。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书画艺术已有两千余年的历史,而典藏之风,也早在魏晋朝时就渐渐兴气,同时也流行了以书画布置居家,美化居住环境,改变室内风水,以求心想事成。回顾历史,多少国画大师的佳构,成为历朝历代镇国之宝,多少书法大家的墨痕,受到大官巨商顶礼膜拜。
可惜的是,居家布置书画,利用水墨作品改变风水的风气延续至今,已经成为一项通俗的民习。这种浅见的民习,受到坊间低层次的接受,在华人社会中流行,演变成了远离美感和陶冶性情原意的程式,忽视了对作品的审美要求及作品内涵对环境的作用,轻视了名家名作本身学养功力和天地灵气的潜伏,只求画面非常表面演绎,应景的口彩,将渊源流长的中国书法和绘画,由传统文化经典的主干,派生出完全体现利益偏爱的“风水画”分枝。
风水画,也就是旧称行画,大凡设色艳俗,水墨浮浅,用笔疲软,气索神丧,单纯从表面追求吉利荣华,将牡丹比拟为富贵,将鲶鱼比拟为年年有鱼,将水比拟为财。我们常常可以见到,在居家或公司办公室的大门内,悬挂一幅设色山水,山高水大,瀑布由天而落,朝着室内方向,一泻千里,不能有一点碎石出现,以求财源滚滚,势不可挡。
所以大家都觉得“风水画”有些幼稚可笑,不说它庸俗,不具备艺术性,单从风水功能上来理解,如果水多就是财多,一幅山水画能解决经济问题,那不是满街都是王永庆、李嘉诚?
我从中国末代皇朝的紫景城到台湾的故宫博物院,从北京人民大会堂到新加坡的虎豹别墅,经二十多年的研究,形成了人体工程学独到的看法:首先可以肯定,艺术作品的陈设,是室内装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现代装璜学中的重要一章,在风水方面,更具有神效妙能,是营造室内风水的法宝,完全建立在美学和科学之间。以画中之景,补环境之缺;以画家之笔气,运挂画人(及赏画者)之运气。
“风水画”纯粹是迷信的把戏,不仅没有营造风水的功能,与典雅的室内装璜格格不入,我们考量陈设作品的标准,就是直接对功效的把握,关键在于作品必须符合名、真、精、新,(具有艺术个风的名家真迹、精品和完整、新美),其次就是协调这些作品与室内环境的呼应,方能陶冶性情,幽雅环境,在美化室内环境外观中,起到凝聚平和“静”气的大功能。”
静气与静的环境及静的境界,在人的生活环境中,至关重要。老子曾说:天得静则清、地得静则宁、神得静则灵。天地万物,无不例外,从原始的年代到昌明的今天,为各教圣人广播推重,无不引以为修练的基本法门,和祈康福、祈平安的起点。孔老夫子教导学生颜子克己复礼,并曰“仁者静”;孟子则要人安静放心,以静之极而善养浩然之气;庄子则在静之极处,把握了中庸和无为;佛教更以静心、静悟,而达到福慧双修。纵观道教的太极、回教的斋戒、耶教的祈祷,无一不是对静的环境养成与静的境界的修练。而中国书画正是静气释放、气场营造的最佳媒介。
在中国书画艺术的长河中,名家倍出,他们的作品流芳千古,成为人类社会的文化遗产,原因就是书画艺术大师在创作作品时,以渊博的学养,以仁爱的追求,以安祥的静气,以纯美的概念,在挥毫泼彩中注入了天地间浩然之气,愈是好的作品,其潜伏的气场愈大,释放力愈强,持久年限愈长。作品中的静态愈深,动力就愈强,能静方能动,静中有动,动中含静,动静相济,静若太空,才会应变无穷。
以近代书画大家为例:张大千的豪迈豁达、齐白石的天真烂漫、黄君壁的自然秀美、傅抱石的高古奔放、溥儒的王孙风范、石鲁的狂放热辣及于右任的大气、潘天寿的霸气、林散之的仙气、毛泽东的帝皇气、吴昌硕的金石气、黄宾鸿的书卷气、弘一法师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气无一不是在静中成气,无一不是在各具个性里的作品中焕发“静”气。
中国画中的抽象作品,同样具备着奇能,抽象无疑是具象作品的局部,是具象的符号化,是具象作品之精练,同传统的传世名作一样,通过视觉神经的反射,刺激观画人的内分泌系统兴奋,通过作品的章法、设色、造型及画家之笔墨灵气注入,增强了观画人的主观意识焕发。
李建军写于上海 2015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