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女》 林风眠 约20世纪30年代中 81cmx63.5cm 布面油画
5月29日刘海粟又去函上海《申报》主笔:“昨日贵报本埠新闻栏有孙传芳禁止人体模特儿一节,语气模棱,涉及本案。美术学校之生人模型为东西各国美 术学校教授上必共有之设施,事极泛常。前因有人误将敝校教授上设施之生人模型与市上之淫画淫一并为谈,业经辩白在案,并由刘校长函致孙陈二长。一面重视学 校教授设施,一面严禁市上之淫舞淫画。因陈省长省教育会亦有此类复函。前日上海县署转孙总司令训令乃为禁止市上之裸体淫画,并未涉及学校设施。同日各报亦 有详实记载。独贵报新闻首将敝校牵入,再将孙批装入末尾,事关本校名誉……望即明白,查后并将此函登入贵报来函栏以当更正,是为至本。”
但当孙传芳终于在6月3日做出回应时,刘海粟刚刚鼓起的希望给彻底打碎了。孙信如下:“海粟先生文席,展诵来书,备承雅意。黻饰过情,抚循惭荷。贵 校研精美术,称诵泰西古艺,原本洞晰,如数家珍,甚佩博达。生人模型,东西洋固有此式,惟中国则素重礼教。四千年前轩辕衣裳而治,即以裸裎袒裼为鄙野。道 家天地为庐,尚见笑于儒者,礼教赖此仅存。正不得议前贤为拘泥,凡事当以适国性为本,不必徇人舍己依样葫芦。东西各国达者,亦必不以保存衣冠礼教为非是, 模特儿止为西洋画之一端,是西洋画之范围必不以缺此一端而有所不足。美亦多术矣。去此模特儿人必不议贵校美术之不完善,亦何必求全召毁。俾淫画淫剧易于附 会。累牍穷辩不惮繁劳而不能见谅于全国,业已有令禁止。为维持礼教防微杜渐,计实有不得不然者。高明宁不见及,望即撤去。于贵校名誉有增无减,如必怙过强 辩,窃为贤都不取也。”
刘海粟给孙传芳的回信也刊登在一个星期后的报纸上。他强调人体写生在1922年当时总统、总理和教育部长建立新的教育制度时已列入美术必需之课程 中。因为孙传芳信仰佛教,刘海粟在信中并指出佛教自印度来,在印度所塑所画之佛像中也有许多裸体形象。在中国云岗龙门,有数千佛教形象千百年来供人膜拜。 但这些裸体形象并未损害佛法。现在我们用裸体模特儿练习素描,并不公开,也不会有损于社会风尚。“吾帅以为不适国情,必欲废止,粟可拜命,然吾国美术学校 除敝校外,宁沪一带不乏其数。苏省以外,北京有国立艺专,其他各省,恐无省无之。学制变更之事,非局一隅而已也,学术兴废之事,非由一人而定也。粟一人受 命则可,而吾帅一人废止学术,变更学制,窃期期以为不可也。伏念吾帅下车以来,礼重群贤,凡百兴举,咨而后引,直道秉公,举世无双。关于废止此项学理练习 之生人模型,愿吾帅垂念学术兴废之巨大,邀集当世学界宏达之士,从评审议,体察利害……”
这一消息很快在媒体上传播,并加上了法租界当局也可能协助中国当局的消息。7月1日《申报》报导:“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日前下令上海县知事,取缔美术专门学校之模特儿……”
正当刘海粟试图运用媒体争取同情与支持的策略显然未获成功时,姜怀素却还不肯松手,执意要刘海粟在经济上付出代价,并恃势为自己在政治上造舆论。姜 怀素在上海地检厅禀控刘海粟在函致孙陈两长时有损他的名誉,故起诉索赔。这一讼案在7月6日开庭审理。次日《申报》上刊登了消息。法庭辩论在当日结 束,52但是判决的结果从未在日后的报纸上出现。
几天后,也就是7月11日,一条新闻出现在《申报》上:“县公署封闭美专学校之分函。函请淞沪警厅执行。上海县知事公署昨致淞沪警察厅函云:径启 者,案奉浙闽苏皖赣联军总司令部仁字第五二二号调令内开。前据该知事呈请,禁示上海美术专校不良科举一案,当经仁字第三九三号指令该知事,就近商承许交涉 员与领团交涉严禁。现在为日已久,迄未据复。顷据该校校长刘海粟函呈,新学制师范科课程标准纲要一册,于该校人体模特儿一科,斤斤辩论。一则曰教育部明 令,再则曰欧美通则。以废止课程为不可引,以学术生命为应遵守,逞其一偏之见,不顾请议,罔识礼教。极应再申前令,立予禁止。合亟令仰该知事,即行商承许 交涉员,函催领团,转饬工部局,迅予禁止,并转该校长遵照。此令等因……查华界设有模特儿一科之各学校,前已查明校名地点,咨请查禁。如仍玩违,应请即予 封闭。至上海美术专门学校校址,在西门斜桥西首徐家汇路口,相应一并函达。即希查照,迅即分别封禁,以维风化而儆效尤。”
次日报纸上又出现更坏的新闻,法租界当局将遵照军阀的要求而不是保护一个座落在租界内仿照法国教育体制的美术学校,报导题为《取缔美专模特儿案已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