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要关注新不新,更要注重好不好
收藏周刊:中西方写生观念是否有哪些异同?造成这样的区别,背后的文化原因是什么?
陈少珊:一般来说,传统西洋画中的“写生”主要是对物像进行具体临摹,基本采用焦点透视,经常作为练习的手段,了解造型、结构、色彩关系等等。
“写生”在中国花鸟画中有比较特殊的涵义。宋赵昌自号“写生赵昌”,这里的“写生”是为花鸟传神写照,“写动植物之生意”。与人物画中的“传神”、山水画中的 “意境”在意义上相对应,是美学命题之一,“写生”的提出是花鸟画受人物画“传神论”启发、影响的结果,而人物画传神论又与先秦老庄思想、魏晋玄学密切相 关。
中国画在对物取象的写生上也有其特殊性。唐吴道子画嘉陵江山水三百里一挥而就,采用的是“可居可游”的写生模式,也是人们常说的“散点 透视”的写生方式,可以“排山倒海”,不受时空限制。五代时期的荆浩“画松数万本,方如其真”,写生时注重理解、追求真意、本质。顾恺之为裴楷像“写 真”,“益三毛而神明殊胜”,根据自己的理解添加鬓上三毛,为人物传神写照(写生)。花鸟画家于非闇画牡丹是把春夏秋冬四季的花朵、叶子、枝干综合在一个 画面上的,花鸟画的写生可以移花接木,主动灵活。总的来说,“游走”的观察方法,超越时空的限制,注重主观的体验与感受,既画看到的,也画所知所想的,既 对着写,也默写、想像,灵活变通,这是中国画写生的基本特色。
收藏周刊:你说过“画什么,新不新都不重要,怎么画、画得好才重要”。这是否表明对于您来说技法比题材更重要?现在开始提倡“匠人精神 ”,工笔画家如何做到既有这样的精神,又不“匠气”?
陈少珊:不能这样简单理解。画面中的表现对象只是画家传情达意的媒介,媒介于情致意趣意境,后者更重要。至于我说的“新不新都不重要” 是有所指的,是指那些为了新而新的创作倾向是不可取的,过分提倡新会使一些不成熟的画者将新视为唯一的标准而忽略了画种本身的规定性, 甚至艺术的本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之后有真意的新是可喜的。我们不但要关注新不新,更要注重好不好,也就是绘画水平与质量。这应该是我在以上这段话中的 意思。
至于提倡“匠人精神”与“匠气”不能放在一起来谈。“匠人精神”的“匠”是古代诗歌创作理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提出创作要“运斤 意匠”的那个“匠”字,是一个很高的创作境界,能传达神韵、意境与生意的自觉艺术追求,具备精湛技巧、精益求精,既雕既琢复归于朴的能力与境界。“匠气” 是贬义词,是斤斤计较、繁琐细碎、不知有整体、不知有意境格调的低下工匠之作的“匠”字,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这里还必须廓清“匠气”与工笔画无关,“匠 气”、“俗气”都是审美出问题,“工笔”、“写意”都一样,由于审美出问题而产生“匠气”的作品,写意画也有画得像标本、精细而无情致意蕴者,岂止“匠 气”,简直是俗气。不可误解“匠人精神”中的“匠”字,不可把工笔画种与“匠”字挂钩,有“匠人精神”是绝对不会匠气的。
简介
陈少珊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广州美术学院美术教育学院中国画教研室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中国画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