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宝良木雕作品《柳鸭芦雁图》局部。作品取自于宋徽宗赵佶工笔画《柳鸭芦雁图》。作品采用传统家具插屏形式,与工笔画的文化韵味相合;红木坚实细腻的质感,与工笔画巧妙精细的特质相应,体现了作者刻木存藏的文化情结。
光照史册的传统名画,遇到鬼斧神工的东阳木雕,会生发出什么样的故事?
浙江东阳,一位名叫蒋宝良的民间工匠,以刀为笔,以木为缣,把历代中国传统名画刻木存续。嘉木万重光。这些名画木雕,雕材不是东阳木雕常用的 椴木,而是根据名画艺术风格,选择的红木,用东阳木雕丰富的技法演绎。在浅浮雕的世界里,蒋宝良以“慢工出细活”的工匠精神,雕琢时光,打磨岁月,留存传 统。
构图饱满大气,层次丰富清晰,造型生动立体,是东阳木雕的技艺特色。随着东阳木雕在大型建筑装饰中的应用日广,越来越多的工匠转向了深浮雕甚 至是多层叠雕,以深达10至30厘米的雕刻厚度,完成图像的立体造型。在这种背景下,雕刻厚度仅两三厘米,雕刻层次却可达20余层的浅浮雕,被众多工匠视 为畏途。
出生于东阳雕花家具制作之家的蒋宝良,13岁就在父亲影响下接触木雕和家具制作,后又前往广东务工,开始接触红木家具雕刻。与各地木雕工匠的 交流让他转益多师,也让他对东阳木雕平面浮雕技艺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他认为,浅浮雕是最适宜传统家具装饰的雕刻技法——中国传统家具含蓄、内敛的气质决 定了它的装饰不事张扬,“雕镂过多过深,会让家具易损且难打理。红木的珍稀性,又决定了雕刻师要惜材如金,于浅薄的雕刻空间内表现丰富立体的内容”。
“东阳木雕有个说法,越薄越难雕,因为一刀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东阳木雕文化研究者金柏松解析,“雕刻深度越浅,对图像的造型能力、空间的压 缩能力、平面的保留能力要求越高”。蒋宝良喜欢浅浮雕,在他看来,浅浮雕就像中国传统工笔画,以线立骨,更讲求境界。但许多人认为,名画木雕属于复制而非 创作。因此,蒋宝良的名画木雕,注重对名画的专业颖悟,在雕刻中顺应自然法则,尝试走出复制的窠臼,走向创作。
蒋宝良曾历时5年创作《雍正十二月令圆明园行乐图》。这是一组12座插屏,雕刻厚度为2厘米,以厚重的题材、丰富的层次、宏大的场景,阐释了 东阳木雕浅浮雕技法的精微之美,也打破了东阳木雕界画题材雕刻的“禁区”。界画以表现各种建筑见长。用木雕对界画进行再创作,需要雕刻者有高超的技艺与极 大的耐力,方能完成建筑物严谨纷繁的线条雕刻,极为考验雕刻者运用东阳木雕处理层次的熟练程度。蒋宝良尝试把界画的“严谨工丽、端庄雍容”与东阳木雕的 “层次丰富、雕刻细腻”结合。在画稿的改造中,他严格保留原著的构图和图像结构,对原作各个建筑单元区块之间的水面云气则作“虚化”处理。东阳木雕处理水 面云气的常规做法是刻上细密的水纹云纹。蒋宝良一反常规,将其虚化成大块面的平“地”,并打磨得光亮如镜,通过光线折射,形成水域的视觉效果。这组木雕在 整体层次分割基础上进行多层次分配,同时运用浅浮雕与薄浮雕技法进行细部雕琢,从而作品层次更加丰富。
蒋宝良还汲取同名之作的精华,进行合理创作。在雕刻宋徽宗的《柳鸭芦雁图》时,他对鸭子造型进行了肌理修改,对河畔的柳树进行了仿真雕刻,融 原作的写意与生活的写实于一体。这位痴情于名画木雕的工匠,还始终坚持纯手工雕刻,继《雍正十二月令圆明园行乐图》后,《耕织图》《万花献瑞十二扇屏风》 《十八学士图》《清明上河图》《汉宫春晓图》等名画木雕相继问世。
在世人的印象中,东阳木雕装饰性强,多用于建筑与家具装饰,极少能进入收藏界。这正是蒋宝良尝试名画木雕创作的初衷所在——推动 东阳木雕进入收藏领域。在东阳木雕既有雕法之外,他把红木家具中的“刮磨”功夫移植到雕刻中,使打坯、修光与刮磨的用工比例,达到了3∶4∶3,即刮磨与 打坯的工时一样多。这样一幅作品的耗工是普通木雕的10倍,可谓“穷工极妍”。
作为东阳木雕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蒋宝良说自己想要传承的东西很多,“手工技艺的传承是题内之义。最值得传承的,还是作为工匠该有的从容雅 致的心态。当年的画家和文人,用最简洁的线条,把物质与精神生活描绘得丝丝入扣,凭的就是好心态。心若浮躁,手就滑刀,更别想创作精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