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段记载在《后汉书》中,关于占卜大师郎宗的故事。
郎宗,东汉经学家、占候家,是中华文明史上推阴阳言灾异的重要人物之一。字仲绥,北海安丘人。通晓京房易学,善风角星算,并精通群经。他能够通过观察风象占卜吉凶。
东汉皇帝汉安帝刘祜执政时,经常搞一些发现贤良的招聘活动,有一次,他征召了郎宗,郎宗在回应皇帝提问时,条理清楚、见解不凡,汉安帝见他才智超人,就授予郎宗出任吴县令。郎宗到吴县当了县长之后,有一天,突然刮起暴风,郎宗通过观察风象,测算出京师要发生大火灾,于是他将京师即将发生火灾的日期时辰记录下来,并派专人到京师等候验证,结果与他占卜结果一模一样。所有在朝的大臣听说此事后,大为惊讶,纷纷将郎宗的观风占卜之事禀告了皇帝。安帝立即征召郎宗为博士。郎宗觉得以占卜灵验这样的才能接受皇帝的赏识,实在丢人,是件不光彩的事,因此,他在听说皇帝的征书将到的时候,便连夜将县令的印绶挂在县衙门的门上,自己则悄悄离去,从此终身在野,不在朝廷任官。
郎宗能在高升之时,选择急流勇退,不以占卜小技为能的真正原因,我们无从推测,但他善用如此灵验的法术就是古老的“风角术”。风角术根据风向、风力、风速、风色及起风的时间等等,来预测人事吉凶福祸。中国文化早在远古的时候对风就有了很细致的观察,古人对风的认识,最早可以追溯到伏羲。也有专家认为,夏禹时就出现了用于观测风向和风力的测风仪——司风乌。到了西汉,为了观测风向和风力,人们就发明了观测风的仪器——“相风”,同时也产生了专门的根据自然界的风来预测人事吉凶的风角术。就连皇帝出行时,车驾都配备有“相风”,不仅用来观察风向和风力大小,而且还用以预测吉凶福祸。
古人把风看成是阴阳二气的产物,如果二气失衡或失和,就会形成风。那么,自然界的风也就有了阴阳之分,有了阴阳之分,也就具有了五行的性质。如此一来,阴阳五行的生克制化理论,自然就与天地、万物、社会、人事等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东汉高诱在为《吕氏春秋》和《淮南子》作注时,把八卦引入了八风。在注释《吕氏春秋》所说的八风时认为,炎风是艮气所生,滔风是震气所生,熏风是巽气所生,巨风是离气所生,凄风是坤气所生,昭风是兑气所生,厉风是乾气所生,寒风是坎气所生。对应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八风为风角术的流行提供了理论依据,同时对风角术的发展和演变产生了重大影响。
从西汉到明代1800年中,风角术一直是传承有序,是中国玄学中的秘术,以非常灵验著称。自明朝之后,突然失传,不仅让我们要问,为什么古代的先贤能根据风象来预判事物的未来和发展结果呢?根据史料记载,风角术并非是子乌虚有、随心所欲的构想,而是有着中国文化依据和深厚的哲学背景以及天文地理的根基。只有了解了天、地、人三者相互影响的系统,才能对风角术有一个全面的认识。
中国文化立足于天人合一,所以,风绝不是没来由的,明确的说,风是天地间给人的一种直观的信号。在《六家诗名物疏》中引述《翼氏风角》的说法:“风者,天之号令,所以谴告人君者。”风是天地的呼吸。风的温凉、大小、徐疾不同表现出天地自然之特性。“故春气温,其风温以和,喜风也;夏气盛,其风飙以怒,怒风也;秋气劲,其风清以凄,清风也;冬气实,其风惨以烈,固风也。”在中国文化的宇宙观中,时间空间是融和一体的,从八方来风可以印证出《易纬》从时间上对风的区隔:“立春条风,春分明庶风,立夏清明风,夏至景风,立秋凉风,秋分阊阖风,立冬不周风,冬至广漠风。”而《吕氏春秋》却从地域空间上给风做了定位:“何谓八风?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滔风,东南曰薰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凄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厉风,北方曰寒风。”《黄帝风经》则从五行上来描述,“风之性,得金之气则凉,得木之气则温,得火之气则炎,得水之气则烈。”
古人对风的研究细致入微。战国末期文学家宋玉在《风赋》将风分出了“雌风”和“雄风”,他认为吹向帝王的是“大王之雄风”,普通百姓不能与之共享,而吹向老百性的是“庶人之雌风”。这两种风各起于何处,所经路径,是由人的性情品质、富贵贫贱所决定。在古人的意识中,风并不是一种纯粹的自然物,而是与人事相关联的。人体工程学认为,风是天地的产物,根据风象可以精准的预测事物未来和发展结果,深埋在尘封中的风角术,有着深厚的哲学背景和中国古代先贤的宇宙观依据,基于了天人合一的认知,有待于我们去拨开历史的尘封,焕发出风角预测的神能。
李建军写于中国文化研究会
2016年7月20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