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是在国门被迫打开后,仓促向近现代迈进的。就美术而言,这个“外力”便是留学。20世纪中国美术史甚至可以用留学相贯穿,它以留日为起点,以留欧、留美、留苏等相续接,由留学生们带回的从技巧、方法到观念、制度等各个方面的“新知”,逐步而彻底地改变了传统中国美术的生态与格局。但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研究中,关于清末以来中日美术交流方面的问题,跟中日间其他问题一样,因两国关系频繁、复杂的变化,始终未能给予足够的重视。
大致说来,1905-1937年间发生了大规模的“美术留日”运动,以东京美术学校为核心的日本近20所美术教育机构接纳了约600名中国留学生,但其中只有约72人为正式毕业生,学业程度亦有别于正规生或本科生。他们大多选择学习西画,此外对雕塑、建筑、陶瓷、漆艺、图案、美术史、日本画等也均有少量涉及,他们回国后遍布于各地“新美术”领域,成为中国美术由古典向现代转型初期最重要的开拓者和建设者。1905-1923年约为美术留日的繁盛期,在1919年一战结束、留法勤工俭学运动高涨起来后,“美术留欧”逐渐结束“美术留日”一花独放的格局,进入二者平行发展期,直至1937年“七七事变”后大规模“美术留日”的“戛然中止”。
散布于日本各美术教育机构的美术留日生们,以非正规的西画学习外加自学和观摩等多重方式,在度过或长或短的留日学习生活后,回国后改画或继续从事中国画的现象,在整个美术留学史上最为突出,如黄辅周(二南)、何香凝、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郑锦、鲍少游、汪亚尘、朱屺瞻、关良、丰子恺、张善孖、张大千、陈杰(之佛)、丁衍庸、髙希舜、方人定、黎雄才、杨善深、黄独峰、黎葛民、谢海燕、林乃干、苏卧农、傅抱石和阳太阳等约26位,阵容不可谓不大。这些画家中,留日前已有中国画根底或以学习日本画为主者约为16人,即何香凝、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郑锦、张善孖、张大千、髙希舜、傅抱石、鲍少游、方人定、黎雄才、杨善深、黄独峰、黎葛民和苏卧农等,他们不存在“改从”中国画的问题,但大多数都在日本接触过西画,有过素描、色彩的基础训练或观摩,希望在写实造型上有所学习。其余10位画家确属由西画(包括图案)改画中国画的。为什么留日画家在中国画改良方面的成绩最突出呢?
第一,中国留日美术生的西画基本功普遍偏低。他们绝大多数留日时间较短,无法在西画学习上达到较深程度。从现存东美西洋画科毕业生的作品看,造型、色彩和构图均嫌稚拙,人物、花卉和风景均属初级水平。实际上,当时的日本洋画界从法国带回的是古典写实或后印象派、野兽派的画风,且多浅尝辄止,其西画教学难以有很高的水准。日本的西画水平决定了留日美术生的水平,使得他们难以走向专门的油画创作之路。这是留日生归国后“改”向他途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