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期的佛教雕塑,从北魏时代,遗存有不少宝贵的作品,在敦煌云冈炳灵寺等处的现存造象上,可以看出它的艺术风格的演进。在初期,我们从事造象的艺人们,大槪直接从印度传来的图象取法,例如云冈的石佛洞,现存四十余洞,把它区分为东中西三部分,其中东部三洞,中部十洞,西部九洞,比较重要。西部的所谓昙曜五洞,即编号第十六至二十的各洞。佛象最大,庄严巍峨,高达数丈,在东方佛教造象中,这是无可伦比的奇迹。造象的作风,与印度犍陀罗艺术及其后的笈多艺术,均有相似之点,又均不全似,这是印度艺术传入我国,有了新的融和之故,壁上的贤劫小佛,面容多作犍陀罗式。中部第一第二两洞壁上,象一条连环画的带子,刻有佛传故事九图,接承犍陀罗的作风,为西部各洞所无。第三为六美人洞,前壁上层六美人,坐帏幕中,婉丽肥硕,也是犍陀罗式的姿态。中部藻井上的飞天,肥短如小儿,在印度鹿野苑笈多时代的雕象,佛背光上有肥而短的飞天,正与此相似,可以说两者的艺术作风,有其共同之点。云冈西部各小洞的晚期作品,飞天削肩瘦长,衣带飘逸,与前者绝不相类。这正是中国艺术史上所说的“瘦骨清象”在北魏的晚期,佛教雕刻艺术已经逐渐“中国化”了。
到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四九三),迁都洛阳,佛教的中心地,也转移到洛阳,在洛阳南四十里,伊水两岸,更营石窟造象。其地断崖如门,号称伊阙,又名龙门。自东魏、北齐、隋、唐,次第继续开凿,至唐高宗、武后时,经营达于最高点。北魏时专开左岸(西)。隋、唐时重要的制作,也多开于左岸。右岸(东)则专为唐代的作品。左岸最重要的,有二十一窟,其余小窟甚多。魏书释老志曾记造窟三所,即用工力八十万二千三百六十六,就全部石窟说,可知所费劳动人民力量之大。
龙门石刻造象的特点,更能融和传统的艺术,创造出新的民族形式。可以说雕象艺术,最初吸收了印度的方法,到这时才完成了中国自己的风格。在雕造的技术上看,在龙门左岸第三窟北魏宾阳洞,佛象优美,比例更较云冈为佳。其中伎乐供养人,与藻井的图案,均典丽飘逸,在艺术史上,有很大的发展。在云冈石窟,铭刻的文字,不过数处,龙门则每洞多有铭记,因此大率可以考知年代。魏以后隋唐的制作,愈益显示出优秀的民族作风,形貌昳丽,含睇若笑,温雅敦厚,富于情味。躯干更多颀长,此种作风,东传而至朝鲜、日本,造成东方佛教艺术的一个系统,业已脱离印度佛教艺术的母范,而独自发育。
在我国西部的敦煌千佛洞与天水麦积山,更发展了泥塑的艺术,在佛教艺术史上,这是中国自己的创造。敦煌早期的彩塑,有北魏的作品,麦积山早期的彩塑,有大代景明三年(公元五○二)的墨书文字,也是公元六世纪初后魏的作品,从麦积山的北周和隋唐的彩塑,可以看出中国彩塑艺术的经过的道路。泥塑的艺术发展到唐代,有杨惠之等泥塑名手载在文献。泥塑的艺术,较之金石材料,更能显出雕塑家得心应手的妙技。自唐宋以来,各地寺覌,盛行泥塑,木雕,逐渐代替了洞窟石刻造象,这也是佛教艺术的一大演变。
中国的石刻佛象,在早期,也曾施以彩色,这在兰州甘肃省博物馆中,曾存有一石刻造象,当时所上的色彩,完好如新,末曾剥落,可以为证。在云冈石窟中,也尚有几处,保留着古代的色泽。其他如显露在崖外的大佛,色彩久被风雨所蚀,洞内的佛象,更不少为圬漫所损,已失去了原来的精彩。曾记江南栖霞山(摄山)石刻诸佛,于三十年前,被装修改覌。这都可以说是泥塑盛行,连精致的石刻,甚至也被改造了。今存摄山舍利塔,雕刻优美,以此证知栖霞诸佛,当时也应是出于名工之手。至于麦积山石刻,因系砾岩,当雕造之初即曾外加泥塑,施以彩色,它与其说是石刻,无宁归于彩塑之中,更为正确。麦积山第135号窟中有石造立佛三尊,第127号窟,有石造坐佛一尊,石材非本山所出,都很精美,可见泥塑与石雕,在当时就是并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