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梅花绣眼图》
笔者认为,需要客观、理性地看待写意与工笔的优长与关系。写意与工笔尽管面貌相去甚远,但并非二元对立。它们同属中国画脉络,可以理解成国画发展过程中的不同阶段。写意画其实是从工笔画发展起来的——有说法称,多用于工笔花鸟的双钩技法衍生出了没骨技法,小写意在没骨的基础上得到发展,进而又开创出大写意的面貌。而将工笔等同于格调、境界不够高的“偏见”,更应当破除。如今备受推崇的宋画,占据主流的正是工笔。宋徽宗引领的艺术“黄金年代”,网罗的一大批名家如崔白、赵昌、李嵩、李迪、林椿、苏汉臣等,哪个不是以工笔见长?
当然,写意画衰退导致的国画“偏科”亟待扭转。但这一现状的扭转,可能没个十年二十年难以见效。针对写意画的人才培养,也急不得。能不能画好写意,很多时候与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相关,不少画家越到晚年越是追求拙朴的真性情,越是画得自由洒脱。在笔者看来,更应该唤起的,是国画中的写意精神。它可能未必由写意技法所带来,但指向的是如美术史论家陈履生所言的中国文化传统中“意”的审美,一种更高境界的会意表达。
笔墨当随时代,进入当代的国画需要变化,需要创新,也需要拥抱鲜活、饱满的现实生活。无论画什么,重要的是能够不拘泥于即目所见,画出超越现实的会意表达,形成高于生活的诗性审美,这也是国画最应当被继承的精髓。吴冠中的国画与传统国画中的写意看似相去甚远,可谁能说他笔下的小桥流水、苍松古柏没有写意精神呢?就连他画油画,扑面而来的都是东方意蕴。当代工笔画名家何家英的代表作《秋冥》,极为精细地描绘了金黄色的白桦林下一位抱膝沉思的女孩,这澄净、深邃的画面是富于诗性的,分明让观者感受到画者内心的情绪触动。而近年来大多数工笔画之所以令人失望,缺失的正是这种写意精神,太过追求物象的表面形态,俨然画照片,却不见内在精神和意蕴。
由此可见,今天的国画创作者们,与其非要将工笔与写意分出高下,不如沉下心来,厚积薄发,就以擅长或是画得最有感觉的技法不断探索,为画面注入对于现实物象的深入理解,对于人生、世界的独特感悟。中国画的境界,讲究内观,讲究心性,笔下画面从能品、妙品进阶到古代画论尤为推崇的神品、逸品,密码或许就藏在其中。(范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