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上海美术馆迁入中华艺术宫的消息之后,我第一感觉就像要把中国美术馆迁到朝阳公园附近的蓝色港湾那样,让人感觉文化做强做大圣旨般感召下的“兵荒马乱”。需要说明的是,文化做强做大也并不是建立在牺牲对原有城市文化深厚积淀和市民情感记忆的基础之上。中国有一种拆迁叫硬拆迁,比如社会上各种引起民愤的拆迁,这个你只要到刚在天津泰达当代艺术馆做个展的于建嵘在宋庄小堡的家看一眼,你就会立马知道那张著名的母亲含冤油画背后要倾诉的全部话语,你就知道我们生活在怎么样的一个民意突出的现实当下。还有一种拆迁就是软拆迁,比如对文化上的拆迁,比如上海美术馆这次突然的改迁,比如很多故居被商业改造,比如故宫曾经的星巴克和著名的建富宫事件,比如南京梧桐树的被砍伐,比如现在笼罩在拆迁迷雾中的宋庄,比如华西村吴仁宝艳俗的建村模式等等。
表面上看上去,可能为了有了更大更气派的展示和所谓的商业发展需求,但是它拆迁了一座城市的文化精神、记忆以及这个城市的内在平衡。这种拆迁同样将社会的精神层面驶入一种空虚和空前的孤立。我们生活在两种让人情绪陡落的拆迁中,这就是今天作为中国人无以报国的无言悲哀和内心深处无处为家的伤痛。同样面对这样的两种拆迁,所以搭建这个社会的和谐已然很难谈起。在所谓空前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阶段,破坏了文化生成和生长的环境,破坏了赖以构成创造力的文化。于是中国的社会显得急功近利,连当下的艺术也是同样充满内分泌失调,充满焦虑感,而失去了对社会提供必要的文化塑造,整个社会也失去了艺术家提供的可能调剂,而艺术家也失去了社会有利的基础滋养。中国社会文化结构上最大的状态之一就是,文化上互相隔膜,而不是连通——这或许就是当下真实的文化处境。
全国上下四处在蠢蠢欲动的创意产业园,就是文化卖乖的最好显示。我们去政策的方式填补文化,可是有活力的文化又存在哪里呢?少林寺是好文化吗,显然它只是遗产旅游化和产业化的最佳案例;孔子学院是好文化吗?显然它只不过是国家文化国际推广的商业运用。我们从来没有问过这些人工急赶出来的“文化”,对文化又有什么意义呢?整个社会都在谈文化,文化远去的时代离我们并不远。现在大学不成大学,政府服务部门不成服务部门,医院不成医院,家庭不成家庭,二奶小三横行,救人不敢救人,牛奶不敢喝,一切都犹如梦魇,穿透了我们曾经为之捍卫的道德观和文化底线,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延续我们之前的文化所为。上海美术馆要改迁到中华艺术宫事件说明了文化上的拆迁已经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连“海派”上海都要丢失他们自己的一些标志性场所,那么这座城市最后也只能变统一到更加空洞的文化商业模式里,而不是保留文化多样性的选择。这个是需要我们当下的文化决策者所需要重新思考了——文化的未来,在他们看来就是眼下统一的定制般的虚假繁荣?看似我们拥有了重新定位上海美术馆未来的可能性,但是对过去和现在的不认可,我们同样也不会有未来——这是欺骗不了大众的常识判断。因为,不保护过去,也不保护现在,当然也很难期待它保护未来——这就是当下社会面临的文化现实。
上海美术馆要迁入中华艺术宫,这是对一个成熟的且在之前赢得所谓声誉机构的讽刺,尤其对一个拥有独立文化空间历史的不尊重。因为它直白告诉众人,它之前所谓文化的姿态也不过是官方的,如果以后你再要提上海双年展是多么的光鲜,请记住今天它所面对的媚俗。如果上海人连情绪都没有,只能说明他们都去光顾周立波,而无暇深刻思考即将旧貌换新颜的上海美术馆以及它的无非被破坏的文化积淀。中华艺术宫背后所要操作的,无非是打着文化资源整合的牌,这就是政府有关部门要在全国上下打出的最愚蠢的文化牌——当下,上海美术馆所能做的应该是最打化的去政府行为的特征,而不是现在这种更加强化政府文化整合的一刀切!搬迁如果被某些人如偿所愿,那么上海美术馆的附属而非独立机构的下场也顿现出来了,这也是我们所有附属性质文化机构的悲哀。
一座城市因为有了美术馆,我们可能有了自我拯救精神的出口,但是我们用更大的统一的模式,让这个城市精神变成一个全面消费的新虚像,引导我们统一贩卖精神,这个就是整个社会落后的文化机制造成的最大悲哀。我们本来是寄托一种精神,让精神得到一种抚慰的空间。现在却同样要让精神变成一个可以炫耀的消费品。美术馆变成酷地标,连带变成一种酷产品,这就是今天中国美术馆生存的残酷现实。因此,我们将理解今天每个美术馆都在膨胀它的功能,膨胀它除了它不作为美术馆的一切。唯独没有承担起来它对城市应有的承担,所以才有被变换躯壳的时候。如果上海美术馆从一开始就态度明确,文化上不附属,也不换来所谓的官方城市双年展名片的头衔,而拥有独立实际的作为时,我想这次挪地性质的“换标”就不可能如此快速和默契般的被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