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伴随着艺术批评而前行的,这是一个老话题。艺术与艺术批评犹如一个硬币的两面,相依相存。艺术作品是批评的重要依据,批评由此而生发。然而,就当下艺术创作实践来看,中西相融,传统与创新已呈多样性、多元化发展,艺术自身的法则也不断地发展,使艺术批评面临更多的挑战。更为重要的是,艺术商业化的市场运营使批评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东”。有关艺术批评的话题,如怎样建立批评体系、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批评等在当代众说纷纭。
应该说,“芜湖宣言”并不新鲜,它只是艺术批评领域中的一种倡议而已。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有一些美术评论家共同立下“关于批评家权益的公告”的合约。这一“公告”的主要内容是:“坚定不移地维护评论的严肃性、学术性、权威性,评论家应不避亲疏,谢绝撰写应酬式前言和吹捧式文章。”他们提出的问题、立下的“合约”有一定的合理性。这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其一,美术批评家如何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保持权威性,进一步提高美术批评家的学术水准;其二,如何改善无偿支付智力劳务的状况,为美术评论创造良好的再生产能力。由三十多位艺术评论家集体讨论、达成共识,共同抵制“吹捧型”批评文风,在中国现当代美术史上还是第一次。这次批评家“联盟公告”还明确提出维护智力劳务权益、收取正当报酬。但遗憾的是,这一“公告”并没有取得预期之效。尽管在今天读来,它还有那么一点儿余音,但最终未能得到批评界的广泛响应。
眼下出现的有关艺术批评方面的“芜湖宣言”,且不说观念上的偏颇,单就其意义来说,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促进当下艺术和艺术批评同步共进?刻薄一点儿说,“关于批评家权益的公告”与“芜湖宣言”其实都是“乌有乡”的公约。
“芜湖宣言”提倡艺术批评的“低碳化”,反对艺术批评的“高碳化”,即倡导朴素、简明的语言,反对“大词化”、“哲学化”、“老外化”、“翻译化”的艺术批评写作风气。这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艺术批评的关键不在于此。
艺术批评首先要保持批评的独立性。纵览眼下的艺术批评,其文风恶俗主要表现为漫无边际地吹捧和不切实际地堆砌溢美之词,使艺术批评像“祝寿词”,又像“悼词”。当代艺术批评家彭德先生将其称为“国营”批评。他说:“‘国营’批评将批评文本视为千篇一律的应用文。这种批评有着固定不变的内核,有着公共厕所般的统一模式。你一看标题就知道作者想重弹什么老调儿,你一看开头就能推测出文章的结尾。‘国营’批评家分别扮演教父、打手和奴仆三类角色,面对权威是奴仆,面对青年是教父,面对异己者是打手……‘国营’批评家三五成群,形成小圈子……你不进圈子,机会就少……面对小圈子的相互标榜,独立的批评家便显得势单力薄……小圈子的批评是只讲面子的足球流氓评球式的批评。”
坚持严肃的学术态度、特立独行的批评方式,在当下乃至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仍是艺术批评家们批评的道德准则,也是艺术批评家自尊自立、拥有话语权的必要条件。
另外,艺术批评家要独具慧眼。好的艺术批评家不是对艺术作品进行“看图说话”,而是通过批评艺作品给人以启迪。好的艺术批评家也是艺术作品的创造者。他们并不仅是针对作品本身或作品所属的某一领域进行研究和批评,而是对作品的内涵、外延都要研究、批评。这就要求艺术批评家的批评由针对技术、技巧方面的文本化批评向学者化批评转换,批评范畴由画内到画外。如同艺术创作一样,艺术批评也是再次创作———从作品本身出发,展示另一种可能。
如此,就牵涉到批评文风问题。艺术批评既不能“口水化”,亦不能晦涩、绕弯儿。那些把文艺批评当成格式化写作,自设藩篱,使其简单化的行为无疑会贻笑大方。套用艺术流派、西方哲学术语加上程式化的“三段论”,或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刻板、冗长的艺术批评,只能作为文字垃圾被摒弃。批评家用朴素的文笔、简明的文风写出语言犀利、个性鲜明的文艺批评,是一种境界;通过文艺批评,将文章上升为“哲学思考”,从而产生深刻的思想,则是一种更高的境界。
文无定法,适者生存。我们呼吁文艺批评回归原点,保持其原创性、纯洁性、学术性。只有这样,艺术批评才有独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