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文化遗产比物质遗产保存流传得更久远。清明前夕,我登上山西永济鹳雀楼,吟诵王之涣在这里写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此诗犹是彼诗,可斯楼已非彼楼,彼楼连同附近的黄河浮桥(用于建桥的铁牛犹在)已毁于13世纪元金交战的战火。新楼虽然根据记载依照原样而建,仍可让后人领略四周山川气象和诗人胸襟,但毕竟“诗是物非”,旧楼不在,物质遗产就是这样不易留存!
故宫则不然,此宫就是彼宫,没有一点冒牌的地方。1987年,故宫成为中国首批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文化遗产。世界遗产委员会对故宫的总体评价是:“紫禁城是中国五个多世纪以来的最高权力中心,它以园林景观和容纳了家具及工艺品的9000个房间的庞大建筑群,成为明清时代中国文明无价的历史见证。”
故宫更是有故事的地方,它像一位历史老人见证了历史上许多悲欢离合的时刻,让我们这些后来者到这里聆听故事,感悟历史和人生。1644年4月的一天,李自成的造反大军把北京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勤勉然而愚钝的崇祯帝从故宫仓皇出逃,临行绝望地砍伤了女儿,说出一段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话:“愿世世不生帝王家!”最后,在景山上自缢而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事,若不是他当初愚蠢地中了皇太极反间之计,错杀袁崇焕,自毁长城,让当时中国版图上最强大的军队关宁铁骑群龙无首,何至于今日!李自成在这里登基后,也仅仅当了一天大顺皇帝,就仓皇出逃,最后在吴三桂和多尔衮的联合追击下,在湖北通山九宫山为乡兵所杀,上演了另一番人间悲喜。
将近300年后,历史的车轮跨入20世纪30年代,日寇的铁蹄践踏了故宫,一名手挥东洋刀的鬼子骑在故宫石狮子上拍摄的照片至今提醒中华民族的后人增强文化自觉、文化自信,不要让那段屈辱的历史重演。1945年10月10日,故宫迎来永载史册的辉煌一天,中国华北战区受降仪式在太和殿广场上公开举行,从甲午战争算起遭受50年欺压的中国人共享了胜利的狂喜。当时“中国万岁”、“胜利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到处是欢呼、呐喊、痛哭的中国人。
此后的故宫又经历了新中国热情保护的心情舒畅和“文革”期间展出泥塑作品《收租院》的曲折,从“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到八国联军、日寇的入侵,故宫见证了民族的沧桑。
如今法国卢浮宫的珍品已在故宫展出,卢浮宫与紫禁城在这里相遇,故宫更见证了中西文明的比较对话。故宫目前已与英国的大英博物馆、法国的卢浮宫博物馆、美国的大都会博物馆、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等国际著名博物馆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在文物保护、陈列展览、科学研究、人才培养等方面开展日益广泛的合作,更确立了故宫博物院在国际博物馆领域的突出地位。
如此伟大的宫殿,去年以来却深陷“十重门”的困扰,怎不令人痛心!去年,我到法国采访,站在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镜厅,聆听在这里发生的悲欢离合故事,回望故宫,纵着比,横着比,更加珍爱我们的故宫。人类所有伟大遗产都是人类文明的载体,让我们更加呵护好我们的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