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无条件批评”这个意思,缘起已多日,但都跟“吕澎”这个名字有关。最先的缘起是鲍栋的一句话,他在《改造历史》青年批评家论坛上针对近期潮起的批评“吕澎写史”这事,说:“真正能构成批评的,是你自己写一部,否则的话那种批评肯定是不够分量的,甚至是无足轻重的,真正尊重吕澎先生写作的,得采取批判性的角度再写一部艺术史,这是最好的一个方式。”我记得自己还因此写了一篇《批评仅居于艺术权力生态之一环》杂感。同是参加该论坛的赵子龙还有这样一句话:“我们看到今天很多批评家已经无法贡献自己的价值观,而是依靠抨击别人而获得存在感。”我在赵子龙博客专对这句话作了留言:批评家不一定是“贡献价值”的,专业批评家之外的批评之众更加不是;当然还得看怎么理解“价值”,怎么说批评本身都是有价值的;如果是指那些贡献理论体系、思想体系的大家,可能是思想家、理论家、哲学家等等,但好像批评家也怎么都轮不到,因为那不是他们的主活儿;进一步,中国有几个“贡献价值”的“真家伙”?那还不允许他们干点“批评”的活?
我对那样的句式持保留意见,是认为其意思里有“要批评,(最好)如何如何了才……”的条件预设:比如要能“写一部艺术史”、“贡献价值”。这样一来,“众声喧哗”中,很多声音就会觉得自己像犯了贱,底气就不足了,而“权力”、“权威”在条件预设下,自命不凡,藐视批评,不能持好在真理、真相面前平等交流的态度,进而将一种坦诚相待地促进事业发展的良好舆论氛围贻失汰尽。
同样道理,比较起鲍栋、赵子龙那还算语气平和的“条件预设”,作为被批评者的吕澎先生,“条件预设”得更具体更决绝。这就是第二次缘起,在尔后接受赵子龙的采访中,吕澎有一番话让我大吃一惊,听者如我,即使吕澎不亲自用“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今天这个社会里没有用,这是骗子找到一个说辞”、“这个时代其实是没有知识分子的,一个都没有我们真正所说的那种知识分子”的语气宣告自己不是知识分子,我也会想想“吕澎可能真不是知识分子”这问题。在被提问“对民间、底层的看法”时,吕澎在“任何都是相对的”地“模糊概念”之后,反过来非常“具体地”说了这样一番(提议)话:“还不如把你家里的资产分一下,每个人发十块钱就拯救了他们一天……把你家的钱全部给一百个矿工。”果真“不把钱先分出去”就不能批评、讨论相应问题吗?!“批评”与“给钱”是两件必然重叠、可比的事吗?什么是知识分子至而公共知识分子的职责?什么是政府职责?什么是民间相关组织的职责?什么是个人职责?在这等等系列问题的思量之下,我甚至担心身为“艺术史家”的吕澎如何去厘别精神与物质、利益与意义等问题,就像我曾担心他那个《只有物理呈现的思想才有价值》的文章题目是否已经武断地宣判那些务虚的“思想”家的“应该”死亡一样。
现在,让我决定续写这个意思,是吕澎先生把更苛刻的“条件清单”专门开给了“等待”着的王林先生。面对王林的批评和质疑,吕澎不是务实、用心地答疑,而曰“没有兴趣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笔走偏锋却另硬生生给王林“开出条件”多达6项。我细读一下,这些“条件”有的不是王林批评文章中提出来的内容,有的条件是王林一辈子可以不必做的,有的条件甚至恰好与王林的意思相反,比如第4条“不依赖任何投资或者赞助策划一次展览”,简直就是“无赖条件”,话与“有本事从这楼上跳下去看看”无异,何况王林明白无误地已经明说自己并非简单反对“市场”、反对“致富”。奇怪的是,面对王林提出的“买断”、“证据”等具体问题,吕澎为何一字未着?难道批评批到痛处就可“无赖应对”?吕澎是能人,这点毫无疑问,但能人恰好就是批评的对象之一,如王林这样的“专职批评家”也要“提条件”,那还谁能批评?这是知识分子应持的探索真理的态度吗?
是,正是在“态度”这一点上,两相比较,我先投了
这几年王林的“老来俏”,以及类似的批评力量亮相,他们合而形成的明流、暗流,已经形成了对艺术界各“圈子”的分流,细心观察便可明察,艺术界已经较于早几年而不是利益齐统天下、市场万岁的“艺术圈”,这当然正是仅仅围绕着“物质力量”、“物化人物”的人不高兴的,这如果也是像当年的“市场化”那般的“历史必然”,这“不高兴”又何所谓呢?或者,批评至而促使被批评对象被迫或主动调整行事标位,则不更是幸上之幸吗?
所以,很有必要再回到我认为王林正是“职归原位”这个事实上,即使吕澎真能“提条件”抑或我能“提希望”,也必须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王林是谁?也许在众人眼中,
对职责“知道了”,换一句话说就是作为批评家,只有他自己能给自己“提条件”,而且条件越苛刻越好。遗憾的是,中国的现实,恰好缺乏制度环境去约束每一个有职位的人严格按身份条件去履责。为什么批评家主要是商业利益代言者?为什么艺术史家又是利益经营关联人?为什么艺术家又与政治权力合谋共营?为什么展览规则往往只是展览方、策展人单方面甚至强制性地制定“游戏规则”?……凡此种种,按理吕澎是明白并通过史著或论文加以揭示、阐述的,但在王林提出“证据”、“买断”质疑后,他为何反而给王林提“写出调查报告”的条件?难道批评家批评“拍卖作局”、“艺术史操作”、“展览规则猫腻”等非要像公检法那样“卧底调查”、“紧握证据”?
在我们得现实里,你还不能像“红杉军”那样反过来给权力开条件说“不行下岗,我们另选人”,更多的时候,你是连“批评别人的条件”这一条也是没有的,所以,所幸仅是:不过“艺术圈”而已,不过艺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