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汴梵林图卷
风雅如同一滴墨,会沿着宣纸的纹理洇染开去,对于三兄弟里年岁最小的项元汴来说,看着自己素来崇拜的长兄和一帮诗人艺术家经常往来,他幼小的心灵肯定对那个充满着笑声的艺术家圈子充满了向往。正是在乃兄的影响下,少年时代的项元汴狂热地迷恋上了诗歌,并立志成为一个诗人,但可能是个人才能的关系,他到死都没有博得兄长们那样的诗名。
这个失败的诗人,手挥丹青却着实令人惊艳。他画山水小品,学的是元人倪瓒、黄公望笔意,尤醉心于倪。书法走的是大书法家怀素和尚的路子,得到过晚他一辈的艺术史家董其昌发自内心的赞赏。尤其是他画的墨兰图,师承当朝大家文徵明,是典型的元人笔意,叶子只四五笔,花二三茎,竹十余叶,石头也只孤零零的一块,具体的景物都只是略写大意,却把看似细弱的一株生命,画得气息极为悠长,看来画家不但惜墨,而且惜笔,不但惜手,而且惜心。项元汴中年时画下的力作《花鸟长春册》上,董其昌题跋感叹说,读这份册页就像走在林木葳蕤的山阴道上,让人应接不暇。
但项元汴作画有一个毛病,总喜欢把他那些诗歌作品题写在画幅空白处发表,要是他的诗与画能够水准相当、珠联璧合,倒也罢了,问题在于这些诗句并没有他想当然的那样优秀,这就让那些求画者很是苦恼。后来不知是谁想出了个法子,向项元汴订画前,先向他的随身书僮送上三百贯小钱,叮嘱之,一待项元汴画毕,就迅速抽走,拿印章沾满印泥盖在空白处,以免他家老爷画蛇添足再去题款,他们笑称这钱叫“免题钱”。
艺术战胜世俗
在到处都摆满珍玩的天籁阁,项元汴把自己所有的藏品都看一遍,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一轮看下来,再周而复始。项元汴就像山洞里的一只穿山甲,守着他的宝物,不许外人染指。不只生人不能靠近,家猫、蝙蝠也是严禁进入这间黑暗的屋子的,因为它们不经意间一抬足、一扇动翅膀,碰坏的就可能是商周时代的彝鼎,或者墙壁上挂着的晋朝古画。
前文说到的戏曲史家何良俊,在出席项家寿宴的第二年,即1556年冬天,风尘仆仆地来到项元汴家中,他在阁中经眼的历代字画,为我们呈现了项元汴早期庋藏的大致面貌。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年项元汴三十二岁,他的古物王国已基本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