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项圣谟大树风号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翰林院孔目何良俊如同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时光隧道,跟随着他好奇的眼睛,我们会看到过道两侧无数带着铜锈的商周时代的鼎、莹白无瑕的汉代的玉,他开始的惊叹还有着应付主人的客套,但当他转过一堵巨大的大理石屏风,进入天籁阁的心脏,面对着满眼的晋唐巨迹、宋元名画,他张大的嘴巴已久久不能合拢。赵孟頫的那幅《江山萧寺图》,用旧纸作水墨,左角下方画三层山,每层密密画古树数十株,第三层绝顶林木尽处画一古寺,右边稍高处作远山数层,意境如同一曲唐人小令,已让他叹为“精绝”,但看到闻名已久的《鹊华秋色图》时,他已经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怀素《自叙帖》卷、李白《上阳台帖》、顾恺之《女史箴图卷》、韩幹《牧马图轴》……如此精良的藏品,再换算成不菲的市值,足以让他目瞪口呆。那一日走马观花,何良俊的脚步最后停在“米南宫三帖”(即《叔晦帖》、《李太师帖》和《张季明帖》)前,如同滞住了一般,良久,不知是对主人说还是自言自语:“笔墨飞动,神采焕发,米老行书当以此卷为第一。”
那天何良俊看得最多的是黄公望、倪瓒、赵孟頫、王蒙、吴镇等元代画作的作品。重元贬宋,这也是当时由吴人发端影响到整个鉴赏界的风习。如果何良俊知道了他这次看到的只是天籁阁庞大藏品的冰山一角,还有大量唐以前甚至六朝、晋代的法书、古画他未尝经眼,阁主人还藏有米芾的三件画作、苏轼的五件画作、宋徽宗的十五件工笔花鸟秘而不示,他回去一定会暗底下大骂项元汴的吝啬。
从何氏的这次观画可以看出,项元汴是一个颇富历史观念的收藏家,天籁阁主人是以宋元文人画家为主体构建他的收藏王国。在这个名家谱系中,赵孟頫有如中心坐标,往前追溯,是二王的巍峨身影,往下延伸,则是项元汴至为推崇的吴门画派的文徵明。至于嘉万年间名喧一时的“浙派”画家戴进、吴伟、蒋嵩,甚至以狂放的画风拥有众多粉丝的徐渭,在天籁阁庞大的藏品中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