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郎的寿司之梦》

追求极致完美、终生奉献给寿司的日本老头小野二郎（Jiro Ono）、80后美国“吃货”大卫·贾伯（David Gelb），再加上美国现代作曲家菲利普·莫里斯·格拉斯（Philip Morris Glass），这个组合弄出了一部精致的纪录片《次郎的寿司之梦》（Jiro Dreams of Sushi）。

影片令人信服地展示了一小撮简单的米饭加一片鱼肉的寿司是如何成为一件艺术品的过程，以及小野二郎是如何穷其一生悟出了其中的哲学道理并且达到“寿司之神”的境界。

除了寿司，影片的另一大亮点是配乐。作曲家菲利普·莫里斯·格拉斯绝非等闲之辈，他是简约主义风格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创作涉及传统古典音乐的几乎所有体裁，并且在流行音乐领域有不少作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在创作中广泛吸收世界各地的不同文化，融合了摇滚乐、非洲与印度音乐、西方古典音乐的元素，重复简短的旋律和节奏模式是他作品的特点，同时加以缓慢渐进的变奏，被称为简约音乐。

格拉斯的作品类型多样，创作时经常与舞蹈、电影、戏剧界艺术家合作。他是一位重要的电影配乐作曲家，电影《三岛由纪夫》《昆顿》《楚门的世界》《时时刻刻》《魔术师》的配乐都出自他之手。此外他还创作了两首钢琴协奏曲、两首小提琴协奏曲、九部交响乐、歌剧、大合唱和根据加拿大作家、诗人、歌手莱昂纳德·科恩的诗作改编的组歌《相思曲》。

在《次郎的寿司之梦》中，格拉斯写了九段配乐，其中两首协奏曲是和德国配乐大师马克斯·李赫特（Max Richter）合作的。

影片中简单的旋律不断重复，在不同的场景中通过节奏变化烘托了寿司“职人”那种对工作的敬业、投入的精神风貌。在鱼市场采购那场戏，鱼市开市时配了各种逐渐急促的鼓点，此后用大提琴奏出简单的旋律、越来越快的节奏渲染，令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市场的喧闹和繁忙。而在逐一展现制作寿司的各道工序中导演用了大量慢镜头，时而用钢琴，时而配以小提琴、中提琴甚至电子乐器奏出或舒缓或欢快的旋律，声画组合堪称完美。

“我认为格拉斯的作品非常适合小野二郎是因为音乐虽然重复，但却逐渐推进和构筑。” 大卫·贾伯解释道，“二郎的工作观念就是重复。每天，他都在重复同一件事，同时寻找着改善的重要一步。他试图达到新的高度。这和格拉斯的音乐十分搭配。”

“不要理会那些规则和技巧，这样剩下的就是纯粹的音乐了。”格拉斯曾这样表达他的音乐观。“原料的极致新鲜和简约，多余的调味统统舍弃，达到完美的境界。就是极简的纯粹。”而“寿司之神”是这样解读寿司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影片配乐除了格拉斯的原创还引用了传统古典音乐，比如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莫扎特C大调第二十一号钢琴协奏曲、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第一号前奏曲Suite No.1 In G: I. Prelude (Moderato)。

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作于1878年，与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勃拉姆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并称为世界四大小提琴协奏曲。这首乐曲问世之初备受恶评，柴可夫斯基把那篇权威却最刻薄恶毒的乐评终生放在身上，而且从此再也没有碰过小提琴协奏曲。然而历史最终证明这是一首绝无仅有的音乐杰作，成为许多著名小提琴家的经典保留曲目。影片中引用的第一乐章“表现了生活的乐趣。具有俄罗斯民间音乐的宽广悠扬的诗意。主题具有动人的歌唱性，仿佛在歌唱青春、生命和大自然”，这是乐坛公认的解读。随着第一乐章欢快的旋律，一场美食探秘之旅也由此拉开帷幕。

莫扎特C大调第二十一号钢琴协奏曲K467作于1785年3月9日，次日在维也纳的克鲁克剧场首演，并由作者本人担任钢琴主奏，是一首洋溢着宁静和庄严的作品。全曲共分为三个乐章。日本美食评论家山本益弘（影片中那位穿针引线的解说者）评论小野二郎的日本寿司宴（套餐）像一首协奏曲，也有三个乐章。第一乐章：经典的传统菜色（一些最常见的寿司配料鱼类制作的寿司是正餐前的开胃菜）就像莫扎特这首协奏曲的第一乐章进行曲般的节奏拉开序幕，色彩十分明快。第二乐章：当天收获的新鲜特色食材——时令海鲜。这是即兴乐段，就像莫扎特的第二乐章，可能也是莫扎特最如梦似幻的咏叹调——尽管曲中并无歌词。第三乐章：小野二郎用最高级的食材制作与传统寿司迥异的独创特色寿司，就像莫扎特的第三乐章，极活泼的快板，充满生命力的第一主题由管弦乐队与钢琴主奏不断交替出现，相映生辉。最后钢琴以排山倒海之势的上升音阶，华丽地结束全曲。整场宴会上菜如行云流水就像音乐那样流动。原来这位山本益弘还是古典音乐资深发烧友，难怪能发表如此贴切的妙论。

片中小野二郎回故乡扫墓那段，背景音乐就是被誉为“大提琴圣经”的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第一号，前奏曲Suite No.1 In G: I. Prelude (Moderato)。

导演大卫·贾伯因为对寿司的喜爱而萌生了要拍一部关于寿司的电影想法后，米其林三星大厨法国的丹尼尔·布鲁（Daniel Boulud）向他推荐了小野二郎，理由很简单：一家地处东京办公楼地下室的餐厅，只有十个座位，吃饭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连续两年被评为米其林三星。86岁的店主小野二郎是全世界年纪最大的三星主厨。大卫由美食评论家山本益弘引荐实现了拍摄心愿。

由于大多数的拍摄都要在餐厅营业时间外拍摄，所以电影里出现的寿司是小野二郎另外做的，这些寿司大部分都让导演吃掉了。不仅如此，小野二郎和他的儿子小野祯一在拍摄之余还会偶尔给导演做顿寿司套餐。而观众只能看着银幕馋涎欲滴食指大动了，虽然无法一饱口福，耳朵却也享受了一次音乐盛宴。

 （作者系古典音乐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