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艺术门类中都有个“学院派”的说法。
寿山石雕也不例外。
但寿山石雕中的“学院派”却是个比较特殊的名词,容易引起理解上的混乱,所以有必要澄清一下。
“学院派”在人们的心目中往往带有负面的色彩,甚至与“守旧派”的含义差不多。因为“学院”是官办的机构,“学院派”所代表的艺术观和美学趣味,是遵循官方的需要而确定的,所以通常成为“创新”的对立面。西方绘画从浪漫主义开始,几乎一切想要革新的流派或艺术家,都跟“学院派”进行过斗争。然而,寿山石雕的“学院派”恰恰相反,非但不守旧,反而是创新的象征。
寿山石雕作为一门地域性的民间艺术,虽说历史上出现过“东门派”与“西门派”,但所谓的东门灵秀、西门浑朴,都还仅仅是风格取向上的差异。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一批美术院校毕业生加入到寿山石雕的队伍中来,他们运用自身的美术基础和审美理念,推出一系列与老艺人截然不同的的作品,令人耳目一新。到了90年代,随着寿山石行业的发展,美术院校毕业的新生力量不断涌入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寿山石雕开始形成多种路向、多种发展可能性并存的局面。
实际上,“学院派”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从学院毕业,而在于它代表了一种创新、求变的创作理念。一位雕刻师的作品如果呈现出强烈的现代感,即便他并未接受过系统的院校教育,似乎也可以归入“学院派”。
“学院派”的最大特点是充沛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它给寿山石雕带来的变革是全方位的,从题材、表现形式的创新到材料的发现和挖掘,都具有“开疆辟土”的意义。例如林飞的“裸女”,已经从一种大胆的突破,逐渐沉淀为新的经典题材。何马把传统的寿山石雕的“取巧”技法拓展到一个新的境界,在利用巧色和纹理之外,提出了利用质地取巧和利用结构取巧。例如,对于一块寿山石来说,一条色“根”就是一道瑕疵,从未有人注意到“根”的内在结构是一个有色彩的截面。在作品《一叶知秋》中,何马就以一条红“根”雕成一片脉络清晰的红叶,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此外,黄丽娟的人物雕刻充分利用“次”石、粗石的色彩肌理,令其艺术价值凸显,郑世斌的获奖作品《严子陵垂钓》则直接带动了对花坑石的雕刻和收藏热。
当然,伴随“学院派”的不光是喝采,也有不少争议的声音。一些年轻的“学院派”雕刻师不顾寿山石材料本身的特点和语言,刻意追求抽象前卫风格,乃至以怪诞为尚,这种风气与传统工艺的因材施艺、天人合一的精神相背,不仅浪费了石头的美质,也缺乏持久的美感。一位收藏家对此的评论是——“谁会花一大笔钱买件东西放在家里吓自己!”,话虽直白,却也不无道理。
在艺术领域,任何创新的尝试都是有意义的,但一种创新要想站得住脚,必须有其合理性,不能与传统脱节。为时代而时代,往往最终为时代所淘汰。
关于传统与创新的问题,我们的古人已经说得很清楚,这里不妨引用唐代著名书法理论家孙过庭的《书谱序》里的一句话——“古不乖时,今不同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