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我看到沈春霞创作的油画鞋系列作品，深受感动，写过一篇评价文章。现在又看到她新创作的版画鞋系列作品，尤其感动。这是她从油画到版画的创作转换，而且是一次成功的转换，就格外难能可贵了。我觉得，她通过版画的创作形式对鞋系列题材内容的进一步表现，更为深入地揭示了鞋系列作品的历史文化内涵。

在沈春霞的大量绘画作品里，不仅表现了封建社会的小脚女人鞋，也以生动的笔触描绘了鲜活的儿童虎头鞋、女性绣花平底鞋、高跟女鞋，以及其他各种现代女人鞋、男人鞋，画出了从古代到现代的鞋的历史变化，既把我们从沉睡的记忆中重新唤醒过来，唤起对历史的记忆，对历史文化遗存的记忆，更把我们引入现实，引向未来。诚然，我们透过作者创作的那一双双小脚鞋，仿佛穿越历史看到了千千万万少女、少妇和老人因缠裹小脚而蒙受的不幸痛苦和辛酸，因而产生沉重的历史感。我们知道，封建社会女性缠裹小脚是从少女时就要进行的。据史实记载，缠裹小脚的过程和情状是极为痛苦和残酷的。可是有论者说沈春霞作品里形态各异的小脚鞋，“让人们看到深深的母爱。”这就牵强附会了。小脚鞋是缠成小脚后就要穿的，并不是做母亲的才穿；小脚鞋的出现与母亲和母爱没有任何必然联系，从小脚鞋能“看到深深的母爱”的解读，显然是一种误读，是对作品意义的损害。

在以往的油画和版画作品里，鞋系列的题材内容从未出现过。从这个层面意义上看，沈春霞的创作具有原创性、独特性和唯一性，其作品以前所未有的绘画形态展现于世人目前，令人刮目相看，尤加关注，自在情理之中。而这种饱含中国民族文化特色的鞋系列题材内容，也一定会受到域外世界的普遍欢迎，因为这是域外世界对独特的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审美需要。所以说，沈春霞的鞋系列作品的核心价值，遂在于历史文化的价值，让我们窥见中国鞋文化的历史。基于这一历史文化价值，遂有作品的认识价值、收藏价值和市场价值。

确实，沈春霞的创作是由她个人的认知而任凭感情的自由发挥，但说其没有选择没有规矩没有约束，这是不可能的也不是事实。例如，她画鞋系列的画时，往往没有顾忌和挂碍，将各式的小脚鞋置放在花瓶、果盘和水果等之间，甚至能在水中游。这样的想象和处理大胆奇特，确实体现了作者自由作画的情感状态。但是，从画面的结构比例、色彩关系等来看，却是张弛有致，自由有度，是合目的性合规律性的。她的作品主要是创作思想的随意自由表现，而在具体表现方法上仍是具象的写实的，讲求“逼真”，看似无法而实有法，如古人所谓：“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此作画法理，概莫能外。因此，对沈春霞创作的“看似无法而实有法”的分析，有待下一步深入探讨，以利她创作的进一步提高和发展。

(作者许祖良，系资深美术史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