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想起了何尊,想起了宅兹中国,是因为近些日子来,眼前不时飘过青铜器拓本。有六舟和尚拓的,还有陈介祺所拓。之后代有拓本,近来还有新手法的全形拓。以前的拓本,大多有名家题记。见过有陈介祺、吴昌硕、吴湖帆、褚德彝各家所题。青铜器拓片,渐渐地多到迷人眼了。于是想了,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现在的人们,渐渐惦记起从前来了。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开头大多是“从前”两个字。听习惯了,觉得事情总和以前有关系。后来,长大了,大多淡忘了小时候的事。终于觉得从现在算起的人生,过于短,回过头去,开始张望从前了,也就在意了青铜器拓本。至于青铜器本身,当然格外想到,只是平时看不到,放在家里的可能性也实在太小。
在西泠印社有关青铜器拓片的雅集上,说了这个意思,觉得讲出了心里话。中国人怎么能忘记从前,忘记青铜时代?青铜时代,是每个中国人很容易想到的伟大从前。何尊铭文里的“宅兹中国”四个字,该成就一种信守,那就是:中国,是每个中国人理想和梦想的终焉之地。
文章写到这里,有幸观看了上海博物馆的“周野鹿鸣”展。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来自宝鸡的青铜器,永远悲天悯人。特别喜欢其中小鹿神形的牺尊。活灵灵的、纯纯的它的眼,看着来人,看着素不相识的迟到了数千年的来人,依然含着甜甜的笑,含着美丽到了极致的那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