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漫游太华》(1960)
通过持续地大量写生,傅抱石进一步纵浪大化,与自然山水的曼妙灵魂不断会心对视,随意下笔而皆具元气,自然流露出对艺术本体的文化自信和精神自在。在此过程中,运笔超越、施墨浑融、敷色透明、意境深邃的傅氏技法体系日臻完善,传统山水画与时代疏离甚至隔绝的“消极”、“退让”的现象逐步淡化,实现了“笔墨当随时代、笔墨当随地域、笔墨当随性情,笔墨当随心象”的审美建构,最终熔铸出水、墨、色一体的“傅家山”面貌。故而,傅抱石的写生,并非现实景物的忠实再现,而是抒写对象、自身乃至天地万物的盎然生意。在深闳的哲学观照之下,无论是重峦叠嶂还是茂林远岫;无论是奇峰巨川还是小桥流水;无论事华夏山水、南北形胜还是异国景致、域外风光,一旦摄入画家毫端,便都行神如空,行气如虹,润泽流荡,溢彩流光,扑朔迷离,惟恍惟惚,其个性与风格昭然夺目。一方面,这些写生题材作品中的理性线条和空间透视,被有秩序地精妙刻画;另一方面,这些脱胎于真山真水的景物,又具有一种抽象意味,既好像对山石纹理的模拟,也仿佛对草木葳蕤的概括,此外还融入了气流与光线。在这里,江南烟柳是欣悦的音符,风雨河山是悲情的意绪,索道电缆是线条的舞动,浓烟煤山是墨色的墨韵,画面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川、一云一浪、一舟一亭,一屋一宇,皆出于诗性情怀的酝酿以及文化与生命的交合,并由此玉成了物象与笔墨的不分轩轾,现实与本体的合而为一。可见,傅抱石的创新,绝不囿于题材内容,亦非唯笔墨为尊,而是一种形式之于内容、技法之于题材的创造性表现。这种表现被烙上深深的时代印痕,不仅成为画家审美风格的标志和胸中世界的映照,也证明了中国画的笔墨表现体系不但可以张扬民族、时代、思想的新风貌,还同样可以无国界地展示景物的美好和人性的共通,成为融合东西方文化的新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