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娥眉纪游》(1960)
具体而言,“抱石皴”乃傅抱石从哲学层面来理解的本体性“存在”的视觉匹配形式。傅抱石认为,“西洋画……一一随其高低大小以‘块’之存在状态描之,直连结于为材料之对象。然中国画则描以线条,描以成形中之形,画面不连结现实之存在”[傅抱石:《中国国民性与艺术思潮一一读金原省吾氏之东洋美术论》],“‘块’为‘有’,‘线’乃‘有’复归于‘无’之姿,于此可知中国之美‘老境’之特色矣。”[同上]可见,傅抱石眼中的块面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静态“存在者”,而线条则是趋向于“无”的动态“生成者”。线“从有复归于无而来”[同上],与老子“无”含于“有”之恍惚状态意蕴相通。正是基于对“无”的推崇,傅抱石格外青睐线所带来的“铭感之深远”的“恍惚”视觉效果,而“抱石皴”无疑又是最能体现“恍惚”的线性形式:它超拔沉沦之存在,远离现实之况味,以“仅少之形,因附色于‘无’成象而展开”[同上],亦真亦幻,亦动亦静,通明澄澈,湛而弥深,既是自观自听,自视自照的映现,亦为中国古典艺术精神之“聪明”“老境”的彰显。在他的作品中,常常是为“线”而寻觅题材,不同的对象对应不同的审美意象。以凌空杨枝的疏朗表现线的“冲淡”与“逸动”;以穿越的过山索道,表现线的劲健和韧性;以井架的高压电缆表现线的绵延和秩序……线的美学特征和虚实有致的天才表现不仅传达了抱石先生由于书法篆刻而体现的功深百炼的底气,还折射着他以线性而神合心性的自在与悠游,这是由技而道的艺术体验,是一线终古接天涯的图像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