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欠我一个解释

文/范湉湉（《奇葩说》辩手）

2016年1月底，听说《美人鱼》就要上映了，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叹息声，哎，如果有我该有多好啊……

回忆像漩涡像龙卷风，恍恍惚惚一下子回到2001年《少林足球》的拍摄现场，上海时代广场中庭，那时候刚准备签星辉，当时我的经纪人田启文先生带我去片场探班老板，20岁左右的大学生，年轻充满着朝气，对一切都感到陌生而且充满好奇。已经有点白头发的周星驰先生在一个角落里健身，后面那场戏需要光着上半身，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极其高的，伏地挺身半小时没有停过，鲤鱼打挺也是一遍遍的做，没有人去打扰他，他满头大汗，眼神坚毅充满力量，我默默的对自己说，这么伟大而又了不起的人将要成为我的老板啦，我真幸运……

周先生在我眼里是一个没什么幽默感的人，私下里他也不太爱说话，有时候经常问身边的人，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吗，说来听听。一次，我说了个猴子和长颈鹿的故事，他笑了一天，以后见我一次让我说一次，我都无聊了，他还是乐此不彼。我将此理解为他的工作就是逗乐大家，谁来让他笑呢？他也需要笑一笑吧……他很累吧……

为了给《功夫》寻找新的喜剧演员，我作为主持人在全国范围内陪周先生做选拔活动，酱爆和暴牙珍就是在这次活动脱颖而出的。我发现，周先生特别迷恋小人物的喜剧感，电影里很多出彩的角色都是他身边的小人物，《少林足球》里的停车师奶化妆师，《功夫》里公交车拿扳手的是编剧，盒饭大叔、他的助理、宣传、监制都客串过亦或是挑大梁！谁行谁上！随叫随演！就是他的风格，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因为说不准下个镜头就被叫上去演戏了。每部戏里的角色连黑衣都不可以小看，说不定就是谁谁谁，感觉看的不是电影，是一个大家庭作坊。他用人胆大心细，出其不意，我想他一定是个天才吧……不，鬼才
《功夫》里我的角色，是突然有一天我穿了一身唐装被周先生看见，他灵机一动想的！他笑嘻嘻地说：湉湉，为什么你这么蹉跎啊？有一个好角色给你！为此我兴奋了好久，最后得知是一个旧上海式的舞女！我一样很高兴，天天在家揣摩怎么演舞女，我没有经验又很年轻，但每一天都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好不容易熬到正式开拍的那天，我作为演员出道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周星驰入斧头帮的大戏。一个大长镜头，我陪师爷把周先生带给斧头帮帮主，拍了二十几个小时，拍了三十几遍，我走了三十几遍，他演了三十几遍，无论有没有他的脸，次次给足表情，情绪到位，对镜头严格挑剔，一点点不行，都要全世界再来一遍！严谨！严苛！严厉！他是我认识的最认真的导演，最专业的演员！我想他一定是一个艺术家，因为每一个镜头对他来说都是一幅画吧……
时隔多年，公司早就物是人非，架构重组，没有人管我们了，我们这一批演员纷纷自谋他路，有能力的解约了、有些转行了、有人嫁人了，而我心底最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也许还有转机，我的演员梦还能有一个希望，我默默的等待着，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有人问我恨他吗？这么多年被雪藏，被公司抛弃，远离我热爱的行业十几年，谁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重新回到这个行业，毕竟同期的许多艺人在这十年中慢慢退出了这个圈子，代价如此之大。但我说从来没有一秒钟恨过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艺术家，不怪他。10年中他也饱受非议，而我还是会默默的支持他，因为他是一个不被理解的人，他也是一个渐渐不需要被理解的骄傲而又寂寞的人，而我也是这样的。
《美人鱼》就要上了，他的身影又出现在各大媒体头条，头发更白了，人更瘦了。史航老师问我如果我可以问他一个问题,我会问什么。我想不出，他不欠我一个解释，他什么都不欠我的。如果不是这如弹簧一般的十年，我的人生经历也不会如此跌宕起伏，在《奇葩说》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所以他不仅不欠我的，我还要谢谢他。如果有一天见到他，我也许会问一句：你还记得当年大上海滩的范湉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