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丰子恺激动不已,特意做了漫画《胜利之夜》,描绘了一家人欢乐的情景,喝下了久藏的两瓶茅台。就寝之后,他思如潮涌,在随笔中写道:“想起了八年前被毁的缘缘堂,想起了八年来生离死别的亲友,想起了一群汉奸的下场,想起了惨败的日本的命运,想起了奇迹地胜利的中国的前途……无端的悲从中来,所谓‘胜利的悲哀’。”
3、希望讽刺漫画“速朽”
每个画家都希望自己能留下传世之作,让自己的作品几十年几百年后仍然被人们传颂欣赏,可是丰子恺却希望自己的作品“速朽”,甚至他还专门刻了一个章,叫做“速朽之作”,这是怎么回事呢?
宋菲君听母亲提起过,她在上小学的时候,常见父亲画当时社会上贫苦人们的情景,母亲很疑惑,因为图画老师教孩子们画花、鸟、风景等,所以在孩子的心里,只有美观的东西才能入画,可外公为什么偏偏要画那些蓬头垢面的穷苦人和他们的悲惨生活呢?
丰子恺当时只能对年幼的女儿浅显地解释说:“有的画并不是为了装饰和欣赏的,而是使人看了看以后想想,想出点意义来。”
一次,丰子恺的好友、口琴家黄涵秋先生来探望他,谈起有个官商在一次宴会上这样当众评论:“丰子恺专门画那些下等人,什么车夫、苦工、佣人、乡下人,甚至叫花子也上了画,乌七八糟的,简直是亵渎艺术!看来此人很俗气,根本不懂得‘风雅’二字。”
丰子恺听了一笑置之,依然作画如故。他曾经对人说:“我不会又不喜作纯粹的风景画或花卉,我希望画中含有意义——人情味儿或社会问题。”
在那个时代,一个有正义感的画家,不可能不把笔锋投向现实社会,丰子恺是被这黑暗的社会激怒了。他说:“于是我就当面细看社会上的痛苦相、悲惨相、残酷相,而为它们写照。”
《最后的吻》用人和狗之间的强烈对比,控诉了旧社会的痛苦生活。当时,有一位女读者在看了以后,写了一封信给丰子恺,说看了此画,悲伤至极,并为此流了许多眼泪。她要求画家赔偿她的眼泪。
后来,丰子恺又画了《人如狗,狗如人》、《鱼游沸水中》等讽刺漫画,一位至亲看了劝他:“这样的画还是少画为妙,免惹是非。”丰子恺苦笑说:“满腹的苦闷与不平,不画出来憋得住吗?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把这些画集成两本集子《人间相》与《都市相》,出版后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反响,很多读者纷纷给他寄信。一名青年来信诉说他毕业两年以来一直找不到工作,只好在家代人写信,抄佛经,他说:“看了你画的《毕业后》,我深有感触,个人前途渺茫,社会一片黑暗,到哪里去寻求光明呢?”
其实丰子恺对人世间这些伤心的景象也是不愿多画的,他曾说:“对社会上残酷、悲惨、丑恶、黑暗的一面,我的笔不忍描写……”所以他为这些画专门刻了一个章,叫做“速朽之作”,他希望这些画速朽,这些景象快点消灭。
每当丰子恺画这些“速朽之作”的时候,家人总能看到他脸上流露出严峻、悲愤的神色,完成一幅“速朽之作”后,又总是那么忧心忡忡,闷闷不乐。丰子恺的挚友章锡琛先生常说:“子恺是蘸着泪水画出来的呀!”丰子恺常引用苏东坡“恶岁诗人无好语”来比喻,愤愤地声称:“我现在正是恶岁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