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器物组合(一) 彭小军供图
神秘的葬俗
科学的考古发掘向我们展示了城河先民生产生活的图景。那么,他们死后又去了哪里呢?
在事死如事生的史前社会,先民们对于墓葬的营建极为重视,常常投入很大的成本和精力。墓地的发现和揭露,能够帮助我们真切了解古人的社会结构,为探讨当时社会的发展状况提供最为直接的材料。因此,城河墓葬区的寻找一直是考古队割舍不下的学术任务。
在城河首次发掘之时,就有老乡向考古队提供线索,在北壕沟的外侧曾捡到带孔的石斧。考古人员敏锐地意识到,老乡所说的“带孔的石斧”很可能是“钺”。钺是身份等级的象征,是权力的标志,一般出现在重要的墓葬里。几乎可以断定,城河遗址的墓葬区应该在城址的北部。
2017年底,由于一次偶然的、巧合的,却极为关键的勘探,考古队在北城垣外侧200米左右的王家塝发现了屈家岭文化的墓葬。随后,确定了整个墓地的墓葬数量不少于235座。尽管这些墓葬的主人只是城河先民的部分群体,但墓地中展示的葬仪足以体现当时的社会观念。
与新石器时代的大多数墓葬一样,墓地以竖穴土坑墓为主,另有少量墓一侧略带“偏洞”,棺木一半被嵌在偏洞中。超过70%的墓葬可见葬具,而且保存状况相当不错,这在长江中游史前墓地中非常少见。葬具痕迹包括结构复杂的独木棺和板棺。有的独木棺直径达1.5米,有的在棺内还设有隔板,隔板下面放置随葬器物,板上放置墓主。这是在长江中游首次大规模发现史前独木棺,为了解当时葬具结构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物质支撑。
我们还发现了前所未见的合葬习俗。位于墓地最中心的第112号墓,面积达22平方米,是长江中游地区迄今为止发现的面积最大的史前墓葬。这座大墓是“同穴三室墓”,即同一个墓坑,墓底部用土梁隔成3个墓室,每个墓室内各埋葬一座独木棺。中间墓室的主人是一名成年男性,他的随葬品包括体量巨大的棺木、暗红色漆盘、大量的磨光黑陶,以及玉钺、象牙器等,这些都足以显示其高贵的身份。尽管两侧墓室人骨无存,但无论从棺木体量和随葬品数量来看,都无法与中间墓室等同。葬礼的过程也极为隆重,不仅随葬了上述大量器物,还在棺外放置了猪下颌骨,并且在填埋过程中,在中间墓室上方摆放了大量的带盖容器,以视对死者的尊重。3座棺木内都发现了象征军权或王权的玉钺,而且刃口全部指向西方。
在这座大墓的西侧,有一座同穴双室的合葬墓,编号第233号,“打破”了112号。打破,是考古学的科学表述,其实考古人员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对接”现象。233号的墓主在下葬的时候,葬礼的操办者应该知道112号的存在,而且有意识地在112号的西端开挖了同穴双室的墓坑,从而形成了一个“五连间墓室”的特殊形制。有意思的是,233号的两个墓主都是女性,并且都随葬了纺轮,似乎暗示城河先民有着“男持钺、女纺线”的性别分工。
类似于这样的大型墓葬还有5座,面积都在10平方米以上,分布于墓地的不同位置,并且都是同穴双室合葬墓,墓室内常见体量巨大的棺木和丰厚的随葬品。通过对保存下来的人骨鉴定可知,这些大型墓葬的主人都是头朝城内,表现出了对生活场所的眷顾。在它们的周边,则分布有数量不等的中小型墓葬,头向不尽相同。不过,也似乎存在部分墓葬围绕大型墓葬分布的现象。它们之间的准确关系有待于古DNA信息的最终解读。
墓地所在的王家塝是一处自然岗地,是遗址所在范围的海拔最高点。活着的人们选择这处岗地埋葬他们的祖先,既不占用城内宝贵的土地资源、影响生者的日常生活,又能够让先祖们矗立在制高位置,“俯瞰”全城,佑护子孙,体现了“生死有别”的理念。更为难得的是,这个地点恰恰是城外河水进入城内的必经区域,或多或少体现了水在人们心中的特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