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同样的写生同样的一个画家,由于天南地北对象的不同,感受自然不会一样,那么对作品采取的表现手法与技术处理都会有所不同。关于这个话题,李猛先生在初夏玉皇山写生的一次讲座中谈起过的,就以《上里写生组画》跟《海草房写生组画》为例作了比较,雅安上里在山里面,湿润,阴沉,而海草房明亮,干燥,感官上两者完全不同,所以李猛说写生时要把握好两者之间氛围上的差异。
我去过上里。这个古镇隐在川西山里,小巧玲珑,就像一颗镶嵌着的宝石。李猛在这组画里融入东方水墨的韵味,感受的拿捏同样表现不俗。他把烟雨上里梦境般的朦胧状态,淋漓挥洒,又恰到好处。我对那儿的溪流、矴步、拱桥、木楼、老街至今记忆犹新。尤其几座古老的石拱桥,弓在溪流上的倒影,在远山近树陪衬下,灰淡灰淡的朦胧而含蓄,那意境,真的水墨般静美。
卢森堡两组画有分别说明的必要,一是在场的写生,一是回国后回忆的创作。2019年冬李猛因“东寨西堡”中外文化交流活动去了卢森堡。卢森堡虽是西欧的弹丸小国,但有千堡之国之称,建筑古老而恢宏,作为画家自然不可错过写生的机会。
为行动的方便他轻装上阵,最终选择了易干的丙烯与30*45的纸本。似乎可以这么认为,我们看到的《卢森堡回忆创作组画》既是李猛回国后对《卢森堡写生组画》一种缺憾上的补偿,也是手法尝试的另一种补充。写生作品基本是具像的忠实于原貌,画作尺寸虽小,同样不失城堡的庄严肃穆。而创作的作品有剪纸效果,拆解与重构着回忆里的卢森堡。之七之八的近景特写突出了城堡的雄伟,而之五的远景广角,教巍峨耸立的城堡群在大地的衬托下就显得渺小多了。这种视觉上远近关系的选择画家也许是出于无意,然而当有冷冷的满月在我的眼前出现,油然想起那句“国外的月亮要比中国的圆”。于是我此刻的想法变得辩证起来,月亮的意象,在我们东方人的文化情怀里,是否带有独特的情感寄予?尤其人在国门之外的时候。陈丹青在一档关于艺术史的谈话中说,贡布里希把艺术的历史说成艺术的故事,中国人叫渔樵闲话,我是希望把李猛的月亮说成贡布里希的故事,也说成卢森堡的渔樵闲话。卢森堡记忆里的创作它完全有别于现场的写生,所以李猛的教堂、城堡、回廊或者是穹庐式拱顶在他恍惚的记忆中是摇晃的、乃至于濒临倒塌,艺术家都有一双上帝的手,匡扶起动荡中的梦境,让城堡哪怕有歪有倒也能在共存共荣中获得和谐,我怀疑画作中的中庸处世之道,是否正是艺术家李猛要追求的艺术精神?
《重返四月天》是李猛2021年写生的另一个系列作品。线条、块面、色彩李猛向来是节制的,也是含蓄的,看着舒服养眼,有一股亲和力,这也是李猛艺术作品的魅力之一。重返在这里似乎另有意味,暗含某种回归的起心动念。有意思的是这组画隐藏了地点而彰显了时间,似乎在回避写生一事,默认了作品的创作性试验。这组作品贴近生活,有市井化、生活化、乡土化成分有所增强,多了一些烟火气,是其他组画里所少见的,题材上的回归也意味艺术探索之路的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