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清《白云生处》

胡斌：美院教育无法满足学生需求

羊城晚报：除了造型语言上的训练，年轻艺术家是否缺乏广阔的人文学科，甚至自然科学积累？

胡斌：一直以来，对艺术家要求当然是多方面的。无论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还是中国中古书画艺术，学科的融会贯通将给年轻艺术从业者更广阔的视野。

目前中国年轻艺术家缺乏相关方面的积累，是多方面造成的。在历史原因上，自1949年以来，艺术工具化被过分强调，艺术从意识和技术上都沦为某种工具。而新时期以来，艺术虽然从意识形态中解脱出来，却仍然摆脱不了技术的羁绊，甚至造型能力和技术一度压倒一切，这种观念也贯穿在艺术教育当中，与国际当代艺术的取向不能对接，也不能适应当下年轻学生和艺术家的表达需要。与传统艺术相比，当代艺术更要求传达个人见解和观念。这都要求艺术家的创作必须建立在丰富的知识基础和生活、艺术阅历上。

羊城晚报：目前的美术学院教育能为学生提供这方面的指导或积累吗？

胡斌：可以说，目前的美院教育虽然已经做了很多调整，但还是难以与当代艺术对接。相比起造型技法，当代艺术更侧重于观念的表达，要求艺术家突破单一造型语言。我不是反对技术，而是反对模习单一化的技术。

近几十年来，西方美术学院的教育已经不再是纯技术的训练，更多地在让学生尝试打破专业界限。而反观中国大陆，不少学生仍是通过艺术学院的训练，研习某一专业或人物的技巧、甚至风格，丧失最宝贵的艺术个人面貌。

通过这样分门别类的学习，固然能够注重专业技巧上的长进。尽管不少美术学院都在尝试建立跨学科专业，但在现行体制下，不少老师害怕失去某种所谓专业的界线和特色。因为，他们都需要强调自己、自身院系存在的理由和传统。更大的调整是专门针对当代艺术的学科建立，但是我觉得当代艺术不是能够在某一个系别和科目里能够解决的问题，它是整个学院都应该面对的问题。

不少美术学院的老师也存在重要问题。特别是在原有教育体制中成长起来的，习惯了某种单一材料、单一语言，缺乏足够的创新能力和适应力。

羊城晚报：在中国，美术学院往往是艺术从业者入门之路。目前，业界内也有不少科班出身的艺术家取得一定成绩。这与当前美术教育的关系是怎样的？

胡斌：的确，美术学院是艺术从业之门，但不能因为在这里出现了成功的艺术家，就能因此为美院教育的不足开脱。相反地，我们应该看到，那些科班出身的艺术家之所以成功，往往就是因为他们体内具有反体制、反美院教育的精神和实践。他们正是从反美院教育的自我过程中脱颖而出的。如果顺着美院教育的路子走，反而容易被淹没。

或许，目前美院的积极意义就是它正为希望在艺术之路上有所发展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思想交锋的场所。在这个具体的场所中，集中了一些有共同志趣和追求的艺术爱好者和知识分子，让他们相对地远离世俗，虽然身处学院，却构成某种“学院之外”的平台。

但是，这其实是远远不够的。在西方，美术学院不仅仅是能为学生提供自由选择的空间，更为他们当中的反叛者提供宽容，甚至土壤。当然，我还是对国内的美院的前景有所期待，觉得随着形势的催逼和新的力量的成长，学院肯定是会有更大改观的。

9月，各地美术学院迎来又一批艺术新人。放在这些年轻人面前的，不仅仅是大学多姿多彩的生活，更有眼花缭乱的业界现象。

今年以来，关于青年艺术家的展览前所未有如此集中地出现在中国各大城市。仅在全国艺术版图边缘的广州，就有“野生视觉———广州青年当代艺术家专题展”、“南方青年艺术100展”、“2012广东青年美术大展”……其中成分无所不及，既有学术探究，也有市场卖画。

这些青年艺术项目扎堆出现，与近年来当代艺术市场走向有着密切联系。目前，老一辈当代先锋艺术家身价水涨船高，艺术资本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在青年人身上寻找投资洼地。而资本过早进入艺术家的创作过程之中，将令这些尚未形成独立判断力的年轻人遭到腐蚀。他们一旦出道，艺术风格就因而僵化。

9月2日，在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胡斌主持的“青年艺术：现象与机制———广州青年当代艺术家专题研讨会”上，年轻艺术从业者对话艺术批评家，他们如何坚持艺术追求、如何脱颖而出成为场内讨论焦点。

放眼全国的不少青年艺术展上，青年艺术从业者的作品暴露出不少问题。在研讨会上，有与会批评家指出，当下不少青年艺术家“迷惑在题材与观念间，在同一个展览中一路看过去，就会发现其思考水平几乎都只停留在较为浅薄的层面”。

对此，更有学者直言，无论是对抗市场专制，还是从从业者到艺术家，年轻人都需要在更多方面积累自己。如此，才能形成独立的判断力和自我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