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资料图片)
一把小小的紫砂壶能玩出多少意想不到,不走进宜兴的丁蜀镇还真猜不透。
四年两访丁蜀,除了听到许多不是故事的故事,具有五千多年制陶历史的小镇还给我留下了紫砂“三多”的深刻印象:做紫砂壶的多,卖紫砂壶的多,买紫砂壶的更多。
全家总动员
丁蜀镇上很多卖紫砂壶的不叫“店”,有的称“轩”,有的标“馆”,挂牌最多的是“工作室”,基本上都属于夫妻档,做的是前店后厂、自创自做的艺术生意。开门卖壶多是女主人当家,一问这壶是谁做的,回答保准儿是“这壶我老公做的”。其实“老婆”也做壶,往往更卖力,陶艺家董永君的爱人告诉我,她做的壶比他多,嘴上理由是要养家要糊口要过日子,心里还是喜欢做壶。镇上有不会做壶的女人,专卖回流壶的“何阁”女老板算一个,老公是台湾企业家,同样不会做壶,却能千方百计为她搜罗到不少早年的老紫砂壶。
如今,谁要能在丁蜀镇哪个陶艺世家里听说“我老公不会做壶”,绝对是天大的新闻,偏偏这个新闻出在中国十大名窑“特别传承奖”获得者汪寅仙大师的家里,十四岁开始学习做壶的她,早已名满天下,除了丈夫外,一家子人都是制壶高手。参观完她的家庭紫砂博物馆后,始终不信的我再次盯着她的“老公”问:“你真的不会做壶?”“我会做饭。”看着他一脸的满足,我想起采访汪寅仙时她说到自己婆婆的一句话:“我多活一年,你就可以多吃一年安心饭。”在这儿,紫砂壶是艺术是事业也是家庭和谐美满的象征。
件件皆辛苦
只在丁蜀镇走上一圈,满眼都是专卖店,你会想这么多的紫砂壶能卖给谁,然而,你还没离开宜兴便会发现,光有钱就想买到一把陶艺名家的紫砂壶还真难。当地朋友告诉我,前不久,某个财大气粗的企业家还没真正弄明白紫砂壶究竟好在哪儿,便直冲进制壶大师何道洪的家里,一开口就说要买60把。所有闻知此事的宜兴紫砂壶收藏家都笑翻了。我在采访中曾问过何道洪先生,他做一把壶需要多长时间,回答是很难说,好壶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出来。他的女儿何叶告诉我,她们两姐妹见父亲做壶做得太苦,开玩笑地说了句,以后光货的壶身由她们代做一点儿,岂料父亲闻声变脸,差点儿将她们从工作室里轰出去。
汪寅仙大师工作室里不计其数的制壶工具,足以让我体会到紫砂壶的工艺性和艺术性差别有多大。她告诉我这些工具都是自己做的,说着弯腰从工作台下拖出一个沉重的箱子,从里面拿出锯子、刨子给我看:“这都是我的木工家什,自己做的制壶工具用起来得心应手。”
在陶艺名家丁亚平的工作室里,摆着四板正在晾放的紫泥,他夫人告诉我,这些紫泥是她在两年前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准备下的,每一道需要完成的传统治泥工艺都得自己亲手来做,很费时间。用丁亚平的话说,这样做出来的壶才耐用。大师们花在壶上的心思和精力有多少,仅从一个个落槌惊人的拍卖成交价上绝对看不透。
好壶车不换
不玩壶又没有到过丁蜀镇的,决然想象不出一把紫砂壶在宜兴算个什么。宜兴名列全国百强县第二,靠的是丁蜀一镇之力。丁蜀位居省内百强镇,靠的还是这把紫砂壶,现今,单壶身价过百万元的在世陶艺家在丁蜀地面上已经超过十人。有数据显示,何道洪《岁寒三友壶》在2010年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上拍出162万元,另一把《梅竹提梁壶》在2010年西泠首届典藏普洱茶及茶具专场上拍出336万元;汪寅仙的两把《曲壶》在北京荣宝和西泠拍卖中分别拍出168万元和190万元。同行的北京紫砂壶收藏家向我抱怨,去年到某某某家里拿一把壶10万元,今年开口涨到18万元,答应给已然不易。听圈内朋友说,曾有人拿着一千万元到宜兴买壶,最后居然没能把钱花出去,如今连当地的有钱老板想指名道姓买把好壶都难。
出乎我的意外,在这儿不仅喝茶的人买壶,不喝茶喜欢收藏的人买壶,连做壶的人也在千方百计地买壶。汪寅仙是一例。她早年受革命样板戏《红色娘子军》的启示,创作了一把《木棉树壶》,此壶后来留在台湾。汪寅仙再次见到后百感交集,见她实在挂念,藏家最终割爱相还。我问花了多少钱,她举起右手五指一张:50万元!有的即使再舍得花钱也买不回来,她指着展柜里一件带有损伤的《圣思桃杯》说,这是她创作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得意作品,遭遇台湾地震后,原藏家辗转找到汪寅仙请她出手帮助修补,她告诉对方一旦修补就不是原来的杯了,出于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她又精心制作了一件新品才好不容易将其换回。一位宜兴的紫砂收藏家坦言:“一把壶换一辆车不是故事,一辆名车未必能换一把名家壶却是事实。”
精品出手工
“这壶是全手工的”,接触陶艺家多了,才明白这句听似保真的话里包含着多少辛苦,这也是我离开丁蜀镇前最怕听到的一句话。
我认识陶艺家董永君之前,这个剃着平头说话豪爽的中年男人正像其他年轻男女一样在埋头做壶,四十瓦的日光灯管距离他的眼睛不足两尺,让人看着都难受。他的壶单价高的已达十万元,却因为过于认真越做越少,等着买壶的人越来越多。说起来,连一些名气不大的年轻陶艺家作品都早早被人预订了,更别说大师级的制壶高手了。有两件事令我亲历难忘,一是朋友请一身泥斑的青年陶艺家董晓勇晚上陪我们吃饭,他抱歉,朋友急,他更急:“过几天人家来拿壶,我拿不出怎么行呀!”高级工艺美术师张正中受邀参加在北京举办的紫砂六家联展,听说要准备10件参展作品,他有点儿犯难,主办方当场同意他可以少拿4件,他笑笑说:“剩下的6件我也得去借啊。”我问过一位女陶艺家,全手工和不是全手工的壶最大区别在哪儿,她举起自己刚烧制成功的壶给我看:“一点儿不能偷懒,一点儿不能含糊,这样才能让人看着有人情味,用着有不一样的感觉。”还有,不是全手工制作出的壶坯烧坏了没有全手工的那么心疼。
从小到老,从无名到有名,每把紫砂壶都是陶艺家们如此这般倾心尽力做出来的,我想,宜兴丁蜀镇不正是靠他们全手工的精心打造才有了今天的红火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