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劳动的,齐白石自然也不例外。齐白石小时每天要上山,边牧牛,边砍柴,顺便还要拾粪。过去都是大孩子看小孩子,为此他还要带着弟弟。祖母为了能知道他们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便买了一个小铜铃,用红头绳系在齐白石脖子上,说:“阿芝!带着二弟上山去,好好儿的牧牛砍柴,到晚晌,我在门口等着,听到铃声由远而近,知道你们回来了,煮好了饭,跟你们一块儿吃。”他的母亲又找来一块刻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小铜牌和铜铃系在一起,说:“有了这块牌,山上的豺狼虎豹,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孩童时期这一段生活给齐白石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因为他知道祖母也好,母亲也好,他们的作法尽管显得愚昧,但内心深处却浸满了对自己的爱。为此多少年后他还特意刻了一枚“佩铃人”印章,并在一幅牛图上题诗“星塘一带杏花风,黄犊出栏东复东,身上铃声慈母意,如今亦作听铃翁。”以追忆祖母和母亲对自己的爱。在他的祖母死后三十二年的一百二十岁冥诞之期,他特地在家“延僧诵经,敬谨设祭”。他认为在祖母生前,自己没有力量好好的侍奉她,为此在她的冥诞,“稍尽寸心”。这天到了夜晚,他怀着格外崇敬的心写了一张文启,道出了自己怀念祖母“伤心哉”的心情。其中特别说明,对祖母所奉上的供品只供祖母“冥中受用”,“外神不得疆得”。以当时白石老人的见识来看,他是知道神鬼虚妄的,但他之所以还如此说,只是出于对祖母的怀念哀哀心情吧!
齐白石母亲的亡故,也给他造成了不止是痛心疾首的悲痛,而且在他的内心形成了极大的自责。那是1926年,齐白石已经64岁了。初春时他从北京起程回湘潭看望父母,他先来到长沙,但此时家乡湘潭正有战事,于是只得又返回了北京。到了这年二月底时,他接到长子良元来信,向他通报了他母亲病重的消息。但此时湘鄂一带,战火依然未熄。他的心如火燎一般。无奈中只得先给家里寄了些钱。不久家乡传来母亲亡故的消息,此时的齐白石已经难过到了极点,他的“眼睛都要哭瞎了”。但因为那里的战乱还没有结束,他在连奔丧的机会都得不到的情况下,只得在北京的家中“立即设了灵位,在京成服”。为此,他自责漂流在外的自己明知道母亲亡故而不能回家奔丧。他说:“这样痛心的事,岂是几句话说得尽的。总而言之,我飘流在外,不能回去亲视含殓,简直不成为人子,不孝至极了。”
齐白石对母亲的感情是极深的。幼年的齐白石身体多病,母亲听了乡间医生不能食荤的话,于是便按照医生的话忌起口来,不管真假虚实只要认为对孩子不利的就一律不吃。恐怕吃自己奶的白石受到影响。那真是“凡是荤腥油腻的东西,一律忌食”,乃至“总是看着别人去吃,自己是一点也不沾唇的,忌口真是忌的干干净净。”齐白石觉得母亲爱自己能作到如此,而自己“长大了,作客在外的时候居多,没有能够常依膝下,时奉甘旨”,因此对母亲有一种:罔极之恩,百身莫赎。”的愧疚。白石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生,忧患多欢乐少。因为家境困苦,天天为着生活里里外外辛勤劳作,尤其是历经了自己儿子、女儿、重孙亡故的遭际。他说:“自己飘流在北京,不能在旁侍奉,又不能迎养到京,心悬两地,望眼欲穿”,特别是自己明明已经“到了长沙,离家只有百里,”却“又因道阻,不能到家一见父母”,此事搁了谁,谁能不“痛心之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