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木头贯穿海弟这些年的生活。其实广州有一个很大的木头市场,但在早些年,那些木头商人对于海弟这种只买一根两根木头的人十分不屑,经常把价钱抬得很高。海弟就只能骑着单车到各个村子里找木头。那些年,经常可以看到海弟背着个黑色的大背包,踩着单车到处找啊找,找到了就用单车载回来。
城中村里也有木头回收站,回收站里的大叔们也懂一些木头,去收木头的海弟常常被骂。他们最常骂的是:“你这个大学生懂什么啊,再回去多读几年书再来收木头。”因为他们看木头的方式就是拿把刀,在木头的表面刮啊刮,而海弟呢,也是拿把刀,很锋利的一把小刀,削开木头的断面,看看木射线、细胞导管,又是摸又是闻,搂搂抱抱各种方式都有。自觉得懂行的大叔们十分不耻于海弟的行为。
大叔们常常把一些木头认错,比如把使君子科的风车木叫作酸枝。然后和海弟说,这一定是,肯定是,百分百,要不是的话,下次再来我这里,你再来砍我的头。“我很受不了这些大叔动不动就要砍头。要是它们是他们说的那种木头的话,不知道被我砍了多少遍了。”海弟说。其实,只要削开使君子科风车木,上面就可以看到很多小白点,而酸枝其实是蝶形花科黄檀属的木头,只要用刀削出个旋切面,也就是平行着年轮的面,就可以看到类似手纹的波痕。但海弟要是和大叔说这些科学道理,他们就会骂海弟是书呆子。
一次,一位大叔和海弟聊天时说到认不得酸枝,怕不小心漏了或者便宜卖了。海弟就说,我有啊,给你一个看看,看完要还给我。但下一次去废品站的时候,发现当初给大叔的那块酸枝已经被锯成两半。因为大叔觉得锯掉后遇上木头就可以直接对照截面的纹理,更好分辨。而那被锯成两半的木头是海弟的一个作品。
在寻找的过程中还有其他许多有趣的人,或者无奈的事,但更多的是惊喜。“看到一些结构、木头、还有不同的榫卯,这就是惊喜。我非常着迷于木头的肌理,看到陌生的或者熟悉的木头,都十分欣喜。做木头、找木头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哪怕花钱。”
而后,这些年收的木头还有作品堆满了一屋子。将它们搬到工作室,花了海弟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海弟白天做实验,下班后就是一个木头搬运工。他并没有选择搬家公司,而是和一个三轮车师傅慢慢搬。这样可以把这些年做的作品,收的木头,重新看一遍、摸一遍,而屋子里的这些木头都是他一个人洗、一个人看,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感受从前匠人留在这些木头上的榫眼锯路,从而触发创作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