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玉
毫无疑问,艺术需要评论,也离不开评论。换句话说,有艺术的地方就一定有艺术评论。古今中外,没有哪一种艺术是脱离了评论或者理论而自始至终单独存在着,都是同评论一起存在、发展和传播的。况且评论走到今天,其自身也早已形成相对独立完整的体系,并发展为一门重要的学科、一门必要的文艺样式。相应的,以评论为主要工作职责和使命的评论家自然也是文艺家队伍里所不可或缺的、举足轻重的一个角色和身份。而且在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的文艺座谈会上也对文艺评论,尤其是文艺批评给予了格外的强调,对其在当今文艺大环境中所扮演的角色、所起到的作用,以及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等,均做出了特别的论述和阐释。
但是在艺术与评论一同存在、发展和传播的现实过程中,尤其在我国当今艺坛,特别是在艺术与评论之间,艺术家与评论家之间,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疑问、不解,甚至矛盾和冲突,其中包括对概念的厘清方面,对角色的理解方面,以及对职责的界定方面,对工作目标与工作方向的认同方面,等等。那么就这些问题,笔者作为一位评论家,有责任对其进行必要的解释和说明,甚至纠正和澄清。
首先要说的是,评论不等同于解读。经常会出现这么一个情况,艺术家总希望评论家对其个人和作品,特别是对其创作的过程,以及作品中所使用的一系列技法技巧等给予一个全面的、详细的论述和解说,或者希望,甚至苛求评论家最好能够把其当时创作的心态、精神体验、刹那间的思维感受,以及技法技巧中的细小变化等准确表达出来,呈现在评论文章里,似乎认为只有这样才会使读者在阅读文章时能够充分地体会和领略到自己的不俗风采与高超技能。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评论家不是艺术家肚子里的蛔虫,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评论家也不一定恰巧就出现在他的跟前。评论家更不是复印机或者高倍放大镜,能够把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像复印或者放大东西一样原原本本地记录和超清晰地观察下来。我想即使是创作者本人,也很难将其准确地表述清楚。何况评论本身又不完全是解读,当然更不完全是对艺术作品的创作过程,以及技法技巧等方面的解读,只能说解读是评论的一个角度、一个层面或者一种思维下的一种方式方法。
是的,评论有许多角度和层面,也有许多思维和方式方法。这是由事物的多面性所决定的,也是由事物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所决定的。而艺术作品属于事物的一种,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从创作过程,或者技法技巧等方面进行解读和评论,只是评论众多方式方法中的一种。说到这里,就会有人问到,那么还有哪些呢?当然有很多,比如对于一门艺术或者一件艺术作品可以从文化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可以从美学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可以从哲学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也可以从社会学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还可以从市场学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更可以从艺术史的角度和层面进行评论,如此等等,其相对应的评论思维和方式方法自然也就有很多。而且每一个角度和层面,每一种思维和方式方法都是允许的,都是需要的,也都是重要的、有价值的,对于丰满事物形象、认清事物本身来说均具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和意义。所以对待评论,包括对待评论家,我们不能将其单单地限制或者认定在某一种评论样式和评论风格上,因为评论有太多可供选择的角度和层面,而不同的角度和层面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和认识。
而仅仅希望或者要求评论家单单就艺术作品的技法技巧等方面展开评论,对于艺术家来讲,无疑从中暴露出了其自身思想认识层面的缺乏,将自我的认识水平更多地停留在了形而下的“术”的层面,而对于形而上的“道”的层面却没有或者很少的触及和领悟。“术”是什么?简单说来就是具体的手段和方法,是实践操作,主要表现在对工作完成的具体行动和方法上。而“道”是什么?是道理、规律、方向,是对事物总体、系统、全面性的把握,当然也包括对事物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等方面的发现、认知和理解,它主要表现在思想和认识的高度上。众所周知,“术”需要在“道”的指导下来完成具体的实践,否则将会很容易导致“术”找不到规律,辨不明方向,看不清目的和本质。这一点反映在艺术家身上,则很容易导致其自身认识的浅薄,甚至会导致其走上创作的误区和歧途。这也是当今众多艺术家所普遍面临的问题,而且由于思想认识层面的缺乏也导致了无形之中给了自己一个技工、匠人的身份扮演和角色定位,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或者固化其中,不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