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并非在说“道”和“术”孰轻孰重的问题,其实它们都重要,都互相分不开,只是作为艺术家来讲,要清楚如何去认识、去平衡,去追求,去把握。而对于评论家来讲,绝不会仅仅就技法技巧层面进行重点且单一的评论,而不将其上升到思想认识的高度。因为评论家们知道,没有“道”的层面的发掘和论述,“术”是孤立的,是单薄的,甚至是没有太大价值和意义的。这就好比一个人,人是由躯体和灵魂组成,躯体的零部件就是所谓的“术”,而灵魂,包括精神、思想、意识等就是所谓的“道”。我们评论一个人,不能只关注他的躯体,这是外在的,还要关注他的道德、思想、性格等内在的东西,只有这样,才会认识全面,此人的形象才会饱满,才会富有生机,也才会构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评论艺术作品也是,没有内涵、思想和意义等的艺术作品其实就是工艺品,再美也是工艺品。而所谓内涵、思想和意义之类的东西,就需要评论家给予寻找、发现和挖掘,这也是评论家所格外注重的。
为什么呢?因为评论家和艺术家所扮演的角色不一样,所肩负的责任不一样,所传播的内容不一样。此外他们的思维方式、关注层面、评价标准、语言体系等也都不尽相同。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评论家的角色就像导航员,他所肩负的责任就是导航,他所传播的内容就是信息,而这种信息更多地侧重在“道”的层面,即思想认识的高度上,以此来达到如“成教化、助人伦”等的目的。至于艺术家作品在本体,即“术”的层面所透露的信息,比如技法技巧的使用和其在传统里的来源出处、章法布局的运用和其对传统的借鉴吸收等,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其实是本应该掌握的,是没有必要太过说明和强调的,正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既然揽了瓷器活,就要有金刚钻,换句话说,既然做了艺术家,就要有掌握和运用传统技法技巧的能力和本事。而对于评论家来讲,除非艺术作品里的确有创新的、有研究价值的技法技巧,否则也实在没有必要给予大评特评。
这一点在书画界,在书画艺术作品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众多传统型书画家作品里的技法技巧基本都是学习古人的,真传统半生不熟的有之,假传统压根不熟的亦有之;移花接木的有之,杂交混搭的亦有之;偷梁换柱的有之,坐井观天的亦有之;盲目创新的有之,亦步亦趋的亦有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很多时候的确令评论家们哭笑不得,甚至不知如何是好。当然也不排除传统功力深厚,且在技法技巧上又有独到创新的,那个时候评论家们都是绝不含糊,且会认真予以评论,因为的确有东西可圈可点、可评可论。
而说到思维方面,评论家的思维,可以说是理性的,富有逻辑性、严谨性和系统性,而艺术家的思维则是感性的,带有主观性、跳跃性和片段性。这也是大多数艺术家之所以做不了评论家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书画方面有心的朋友会发现,书画家们所谓的理论或者评论文章,基本上都是片段式的,而且他们的理论和评论观点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创作时的一些零星感悟,形成不了专业性的理论框架和理论体系,也不具备学术性的评论语言和评论文本,我们最常见的古今论著版本,如《××室随笔》,《××斋谈画》、《××画语录》等。其实真正意义上的艺术评论却并非如此,它们往往具有着内在的逻辑性和系统性,具有着评论的持续性和规律性,同时也具有着对艺术发展的指导性和前瞻性。
说到关注层面和评价标准,前面也有过类似的阐述,也就是说评论家关注的多是在“道”的层面,多会在“道”的层面花费较大精力进行思考、研究、评论和阐释,从而发现规律、总结规律、提升认识、深化意义、丰富内涵等。评论家在评论艺术作品的时候,一般会站在一个大的文化背景下,对艺术家及其作品进行横向、纵向的比较分析,同时还会从不同的角度来进行研究和探讨,从而给予一个准确的坐标定位,形成一个立体的、多维的作品形象。而艺术家因为受到专业技能的影响,则更多地将目光不自觉地关注在“术”的层面,试图尽可能地把技法技巧等艺术本体的东西表现和发挥到极致,并希望评论家能够给予有关此方面的更多注意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