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性”到“国际性”之间,是有套路的,若略回顾,总让人想起与艺术界“越是民族性越是国际性”命题或口号的微妙关联。想想,如果策略上仍然只坚持“民族性”,就永远停留在毛笔是毛笔、宣纸是宣纸、《老子》是《老子》,则尔非洋鬼子焉知艺术之国际性?为了扭转命题“A乃A”为“A非A”,得学会不能再失自信搞封闭、对立。怎么办?答:增加“表演性”——当众挥毫本来就是书法、国画的强项,但当然要充分借鉴风行于世界的行为、抽象、人体、装置、多媒体、影像、观念、服装、舞蹈(这些几乎是几届国际现代书法艺术节全部包罗的形式)等等艺术品类之元素,甚至一个书法展都要找能讲美国英语的杨澜主持;而那些“通识”于当代人类的民族符号也是常用的宣传标识,难怪在观众“是不是书法”的疑问前,主办方仍称“书法节”。
我注意到,这一书法艺术节研讨会的学术主持之一是北大某教授,他的发言也认为要帮“中国的”“寻找一个属于世界的艺术语言”,因为别人也“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他认为“书法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本身的文字功能在其中发挥的并不是最主要的作用,即便不懂中国文化的外国人,也能从书法当中体会到中国文化的脉络与发展”,所以,在主持之外,他也送来自己的“大笔画表演”作品——“把书法的一笔放大100倍”的《07909-2》。
朱青生作品《放大书法070909》(2015)展览现场
不知道该教授是否受到早已消失的“第三国际”的启发,但对比其他“抽象艺术古已有之”、“中国式抽象”的主张或理论欲望,他发挥自身的资历专长,知道从西方艺术史逻辑里导引理论,确实更有“国际视野”。他将康定斯基、蒙德里安、毕加索、波洛克等为代表的“第一抽象”、“第二抽象”判决为“一时的激情”、“注重形式”、“形态”等之后,宣称体现以董其昌等人所倡导的“文气”和“气韵”、“笔法”等中国传统核心价值的“第三抽象”才是强调“对人性整体性的寄托和表达”、“将人的精神可以灌输进去多少”、“给观者留下多大的自由去体会和觉悟”。
这让我颇不以为然,觉得这也如上面那种“空白的纸面透露着不可侵犯的神圣”的万能指,是“神理论”——轻易指认自己“有精神”别人“无精神”。更让我失望的是,如此一番理论之后,该教授却认为:借“第三抽象”以期摆脱近二十年来世界当代艺术过多注重意义,特别是新闻化、泛政治化,从而将艺术过度介入权力,致使“政治正确性”深刻地干涉人的更为本质的自由,也即“第三抽象”有“艺术将权力消解在抽象中”的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