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艺术水平究竟如何?卡塔尔博物馆管理局委托蔡国强作为策展人策划的展览“艺术怎么样?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将于3月14日在多哈阿尔里瓦克展览馆开幕,展示15位/组中国大陆出生的在世艺术家作品。展览外,蔡国强主编同名书籍并撰文《说说艺术怎么样》,多角度直率地畅谈当代艺术家包括他本人面临的挑战。蔡国强以如此篇幅,集中阐述对艺术的看法,似乎还是第一次,澎湃新闻受权首度发表此文的删节版,全文将刊发与3月2日出版的《东方早报·艺术评论》。
蔡国强,沙特阿拉伯,2013年。林淑雯摄,蔡工作室提供。
艺术家其实可以闷着不说,就做让人想不通的东西。但我自己是喜欢说的人。既然艺术上主张跟大众对话,怎么可能不说话。我跟大众说,和艺术界大家说,其实是边说边想,自己找话说,有些并没想通。不少是我平时在工作室说、也跟媒体说的,说别人也是说自己。有些可能是听人说,有些是不太应该说,竟然还写出来。反正我也不是正经策展人或评论家,更不是领导。艺术家嘛,不太负责任地随便说说又怎么样,说艺术、艺术家,说做作品、说展览。因为展览主题说的是创造力,也比较针对中国,讨论起来未免令人感到过时、说教,也不酷……
说艺术
八五运动时期的艺术家,包括我,还是比较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到今天也还有。多多少少幻想自己的艺术能给中国社会和文化带来开放自由,能在艺术史上有贡献。面对社会问题,总想到或许艺术能改变它。
这跟1990年代前后有些不一样,艺术家普遍放弃理想,但用“卡哇伊”(日语“可爱”)面对民族命运。
卡哇伊的发展可以追溯到受中国明代年画影响的日本浮世绘,包括春宫画,再到后来的卡哇伊日本动画片,甚至动画风AV片。战争的故事以卡哇伊风格表现,容易创作,也易被接受。日本动画片里,战争的苦难、杀戮、责任和反省,可以用卡哇伊回避和模糊。2000年后,卡哇伊又以现代艺术的形式销向世界。一个民族不可能在战败后不说自己的文化和历史,可怎么说呢,说起来都要面对那些沉重,也难以辩解,这应该就是日本动画和漫画蓬勃发展的一个重要背景。据说正是战后许多军工科技人员的改行,打造了日本礼花弹的崭新时代:不能造武器,都做烟花去。美丽和可爱造就了时代的文化市场繁荣,玩笑了历史和今天。
中国当代艺术里也有卡哇伊。“文化大革命”的灾难被涂画成卡哇伊;工农兵被卡哇伊,带着西方时尚的商标……1990年代以后,卡哇伊更厉害。这些也就是所谓的中国政治波普。
中国艺术里的卡哇伊风可谓成功。收藏家喜欢卡哇伊艺术,这样的富贵阶层很多人没有太大的政治斗志和目标。作品卖天价,因为卡哇伊好玩,这个时代人们不愿收藏沉重和尖锐,艳俗更适合奢华的家庭。政治波普被容忍,因为毕竟是无关痛痒的小资产阶级东西。中国波普的成功,也是世界普遍欣赏卡哇伊文化的反映。
人们着急享受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财富积累、生活改善,个人欲望扩大。但是个人财富积累还要带动个人灵魂的解放,否则只是享乐,进而唯利是图。个人灵魂的解放会促进社会的开放和政治改革进程。一般来说,艺术有更多自由,艺术家、作品应该会更好。可是,这个世界有些自由的国家,为什么它们很少有当代艺术?这说明好艺术家的产生,还有艺术与社会的关系,本身不是那么简单。
波普风在苏联也出现过。列宁、斯大林形象都成了卡哇伊,海军战士的泪水闪烁着宝石和鲜花。偶尔听到这样的议论,总是令人难过和讽刺:苏联社会主义制度没了,西方人对俄罗斯艺术家失去兴趣;艺术家和社会,包括曾关注它的西方人都好像失去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