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蔡元培转赠《尊闻录》
展览中还有一册蔡元培转赠胡适的《尊闻录》,格外引人注目。《尊闻录》是熊十力的语录体著述,收录其九十九段谈话和三十通函札,约五万言,于1930年10月自费印行一百五十册,分赠蔡元培、梁漱溟、林宰平等。展览中的这一册《尊闻录》,封面上有蔡元培亲笔题词,曰:“熊十力先生属转赠胡适之先生,十九年十月卅日,蔡元培”。书中还夹有一通蔡元培写给胡适的信札,信文转录如下:“适之先生大鉴:承赐大蟹,拜领,谢谢。昨忘将游案两件奉上,今补奉,乞便中交与中公总务处。熊子英属转奉尊闻录一册,请詹存。专此并祝早安。弟元培,十一月六日”。
这一册蔡元培转赠胡适的熊十力所著《尊闻录》,《胡适藏书目录》上失载;而书中所夹蔡函,《蔡元培全集》亦失载,《胡适来往书信选》中亦未载,《胡适日记》中也未提及,可谓一书引出多般“佚文”与“逸闻”来了。
查《胡适日记》可知,蔡函写成的前一天,1930年11月5日,胡适已从北京奔赴上海有一周时间,当时正与蔡元培密切磋商关于中国公学新任校长人选事宜。此外,因马君武任校长期间引发各种纠纷,蔡、胡二人也正在为其“善后”。譬如中国公学曾租游伯麓的房子为上海校舍,定约五年,但马君武倡建新宿舍,故仅租一年。游氏要求校方赔偿毁约损失,久未得应,遂告上法庭。《胡适日记》中提到的“蔡先生今早九时把状子传票送来,托我代表他去了此事”,即指此事;而蔡函中的“游案”也应即指此事的相关案卷。
蔡函应当写于1930年11月6日晨,夹在《尊闻录》书中,不是以邮寄形式,而是以便条形式递至胡适寓所的。可能胡适对《尊闻录》的内容不十分重视,这从他的日记未曾提及,也未因此事与蔡元培、熊十力有过通信,书中甚至也没有钤盖藏书印鉴等细节可以揣摩得到。或许,胡适拿到此书后,蔡函便一直夹在书中,未曾取出;所以导致后世研究者在整理辑录《蔡元培全集》、《胡适来往书信选》时无从察知,且《胡适藏书目录》编印之际,该书可能也未纳入胡适藏书专库编号存放,所以没有录入。
蔡元培为人严谨,对熊十力嘱其转赠著述事,确实一一交办;除却这封看似“孤证”的蔡函之外,还有相关史料可以查证。1930年11月24日,在致《尊闻录》的整理者、熊十力弟子张立民的复信中,蔡明确提到“承寄《尊闻录》四本,除自领一本外,余均照十力先生所属分别转致。”(详参《蔡元培全集》第十二卷)由此可知,熊十力确有嘱托蔡元培转赠《尊闻录》一事,前述种种“佚文”与“逸闻”本有所自,只是年代确已久远,细节还须细看。
除胡适藏书之外,此次展览还选入了一批包括沈从文、徐志摩、郑振铎、邓广铭等知名学者在内的,与胡适相关的签赠本、往来信札等参展,更有胡适抄录的徐志摩日记残稿等等,真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在展场中漫步一圈、粗看一遍,就仿佛20世纪上半段的半部新文化史、新文学史皆在此中静默存照了。
展场入口处,布展方特意将胡适抄录徐志摩诗集的手迹印于布幅之上,悬于通道两侧,上面分别写着:“你已飞度万重的山头”,“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应当说,这样的表达方式,对这个展览的主题非常契合。或许,这样的话语抒写,既可以看作是百年前胡适与新青年们的自我期许,也是百年后读者重新看待胡适及新文化运动的应有视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