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群玉山房诗集》书影
李肯定狷者“有所不为者,道之所不可为而不为也”。严峻的社会形势,使得李光炘先求自保,再图转圜,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转守为攻的现实应对策略。反映出李较强的社会适应和生存能力。确如黄葆年所言:“惟我夫子始终警觉,范围而曲成之。”(黄葆年,《黄氏遗书》,《太谷学派遗书》第一辑第四册,第540页。)“太谷挂术士牌子,人易识;龙川挂才子牌子,人不易识。”(黄葆年,《黄氏遗书》,《太谷学派遗书》第一辑第四册,第230页。)李光炘直接利用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其行为举止较为符合相应社会角色的规范,从而尽显李光炘的独具匠心和历练老到。黄氏对其师大智如愚、深藏若虚的高明做法也是由衷赞叹:“昔者夫子诲年曰:‘知而学愚,斯为上知;愚而学知,必成下愚。’呜乎!斯言也其于身命存亡绝续之几诀矣!”( 黄葆年,《黄氏遗书》,《太谷学派遗书》第一辑第四册,第44页。)
因此,在理想追求与世道艰难中,李光炘所追求的是一种狂捐型的人格类型。这种狂捐型人格不同于狂者,当其呈现狂者精神一面时又时时不忘“有所不为”的狷者气质;但他又不同于狷者,当其表达狷者气质时又有积极进取的追求。这里录群玉山房诗集《登虎邱懐古》以飨同好:“虎丘山,一坯土,花光剑氣凌千古。英雄兒女两般心,真性真情各吞吐,無有神仙不好剑,鉛華夜吐驚雷電,無有神仙不好花,千红万紫赤城霞……一聲长啸海天空,四山風起蛟龍泣,我是平生不讀書,逍遥雲水月輪孤。”李所向往、追求的人格理想,是将狂者气象与狷者精神融为一体的,其中既有“無有神仙不好剑,鉛華夜吐驚雷電”、“一聲长啸海天空,四山風起蛟龍泣”的狂者气象,又有“無有神仙不好花,千红万紫赤城霞”、“我是平生不讀書,逍遥雲水月輪孤”的狷者风格。这正是一种“狂狷”的人格理想。
四、 结束语
在查阅资料中,笔者偶见一文,所述黄崖教案后,李光炘及太谷学派南宗曾得到两江总督曾国藩的政治宽容,默许其存在和传学。盛成先生说:“清大臣曾国藩乃自宁约晴峰先生,往南京督署。晴峰先生至,方冠道袍,俨如世外人。见曾不拜,并力辟理学为左道旁门奇门遁甲之术……语至酣,曾国藩乃叱退左右,与晴峰先生畅谈三昼夜。先生出,其家人怡然泰然”。刘惠蓀先生说:“黄崖教案后,李光炘尚能在大江南北半公开地讲学,可能得到曾国藩的默许”。(刘惠蓀,《我所知道的铁云先生与太谷学派》,《南京理工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5期。)彼时,曾国藩已奉清廷密谕缉捕李光炘,其甘愿冒杀头之罪,包庇这一非“亲”、非“故”之人,绝非“名”、“利”所图,笔者理解,乃古人“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之侠义情怀。曾国藩有云:“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曾国藩全集》第19册,第39页。)确立了“民胞物与之量”的伟大志向,确立了“内圣外王之业”的雄伟抱负,亦有“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委曲求全。吾正可借人之拂逆以磨砺我之德性。”(《曾国藩全集》第17册,第808页。)在隐忍中磨砺的积极态度。这恰恰是狂狷气质的表现,确与李光炘“志同道合”、“心心相惜”。而这种狂狷型精神气质,也正是那些功盖天下、统领三军的封疆大吏和那些隐身山林、读书治学的布衣学者身上所共有的精神特质。
从《群玉山房诗集》看李光炘及太谷学派,饱受宋儒理学熏陶,以淑身淑世、陶情养性为务,自由精神、心怀天下、不计功利、狷介高洁,在举世滔滔、奔走利途的现实社会中,宛如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其抱道不曲而无怨无悔、不忘初心的赤诚人格正是闪烁其生命价值的一个时代的人文坐标。
2017年3月9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