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练图》局部
捣练位置蕴涵的巧妙经营
西汉班婕妤有《捣素赋》,“投香杵,扣玟砧”(意为“姑娘们舞起捣衣的木棒,和谐地敲打精美的捣衣石”)。梁朝庾信、唐杜甫、李商隐、宋贺铸等诗人也留下了大量谈及捣练细节的作品。据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的记载,东晋、南朝画家张墨、陆探微、刘瑱都画过捣练题材。现在可以看到同样母题的场景,除了传为张萱的《捣练图》,还有长安县兴教寺故址线刻画(初唐),山西盗墓贼偷盗出的画像砖(盛唐),南宋牟益的《捣衣图》和明代佚名《宫蚕图》等。结合这些文字与图像,我们很容易弄清“捣练”这一母题所涉及的步骤:
(1)捣练(类似舂米)
(2)将捣好的素练熨烫平整
(3)裁剪、缝制衣裳
(4)把衣裳装在盒子里寄往远方
这个连贯而合理的工作程序在传为张萱的《捣练图》中,却被打乱了。一幅手卷在手中徐徐展开,右边代表过去,左边代表未来,时间从右往左延展,捣练的故事缓缓讲出来——捣练(1)-缝纫(3)-熨烫(2)。如此一来,上述步骤略去第(4)个,第(2)第(3)出现反转。
这就是博士黄小峰发现的问题,传张萱《捣练图》呈现出来的制衣步骤,时间先后上显得并不十分连贯,该如何解释呢?由于目前留下来的可靠的唐代“捣练”图像(此处所指应为前述“线刻画”和“画像砖”)中没有熨烫的场景,黄小峰倾向于认为“熨帛”这个画题,在五代时才出现。在引述了对于周文矩和墓葬的考古发现之后,他推测“波士顿所藏的《捣练图》如果有祖本和原型,由于画面中出现了熨帛景象,其祖本年代便不可能是盛唐的张萱,而要晚到周文矩和阮惟德的时代了”。
黄小峰博士的论证非常精彩,旁征博引、逻辑清晰,笔者十分佩服。窃以为对于此图时间顺序上的不连贯似乎不排除还有其他解释。
暂且抛开卷轴这一形式不谈,这幅已经完全展开的画面仍然讲述着宫廷妇女聚集劳作的故事,先捣练再熨烫最后裁剪缝制,要使这个故事合理呈现,读图的顺序就应该是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最后在画面中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