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tumes, Chinese women”(中国妇人的服饰)
在福州方言中,女子叫“诸娘 ”、“诸娘仔”,男子叫“唐晡 ”、“唐晡仔”,对于此类称呼之来源,虽然历来存在着诸多传说,亦未必可靠,但比较确定的一点是——福州的开发虽然并不太晚,但在其人群文化中,闽越人的底色仍然极为浓重。外地人或外国人来到福州,首先会特别关注此地女子与他处之迥然不同。“窄袖纤腰黑练裙,香花堆鬓髻如云,压肩鲜果沿街卖,贸易归来日已曛”——这首由清人曾懿所撰的《闽南竹枝词》,其中多有吟诵“福州”、“闽中”风物的诗歌。竹枝词虽题作“闽南”,但其实反映的却是闽东的民情风俗(顺便说一下,近数百年来,“闽南”一词颇被滥用,大概是闽南太有名了,所以人们只要一提到福建,马上就将之归入“闽南”)。该诗自注曰:“闽中凡耕田、挑负贸易者,半是妇人。”此种阴盛阳衰的风俗虽然由来已久,但在外人看来,却极感怪异。成书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的《闽风杂记》(福州美华书局活板),就有“妇人劳力”条,曰:
世人动辄曰清国妇女缠足,劳力者皆男子之事耳,安知此州妇女,除富室闺阁、卖笑歌妓等外,大抵不缠足,短褐裸跣,或担薪水,或运粪壤,习以成性,开豁类陵髯丈夫,可谓奇矣!
《闽风杂记》出自晚清时期侨寓福州的日本人达山佐仓之手,作者对当地妇女之辛劳极感意外。由于妇人整日价抛头露面,故而街衢巷陌间的装饰打扮,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闽风杂记》一书中就有“头上带剑”的记载:
清国妇女之头饰,大抵有一定之样式,独此地之妇女,插银制之笄,笄长尺许,稜稜如剑戟,交叉饰之,宛然如钟将军像,奇亦甚矣!
作者达山佐仓接着又说福州女子“耳环如轮”:
妇女施耳环,阖乡皆然,而闽妇所著耳环,最伟大可惊,环以银制之,形如桶轮,头上带剑,耳朵亦施此物,其任重矣。
关于这一点,清人有诗曰:“大耳环垂一滴金,四时裙服总元青,蛇头簪插田螺髻,乡下妆成别样形。”根据晚近的调查,福州郊县农妇发饰上,都有雪白银簪三条,俗呼“三条簪”,大约寸余,长六七寸,插诸髻中,或仍满插小簪以示点缀。因其形似刀,中插一支,左右各一支,又叫“三把刀”。民国以后,一些乡绅认为此种妆束极为丑陋,遂公议禁止而普遍革除。
对于此类的妆束,现代著名文学家郁达夫在《饮食男女在福州》一文中就指出:“还有现在东门外、北门外的许多工女农妇,头上仍带着三把银刀似的簪为发饰,俗称他们作三把刀。据说犹是当时的遗制。因为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被外来的征服者杀了;她们誓死不肯从敌,故而时时带着三把刀在身边,预备复仇。”郁氏在文中所描摹的,显然源自福州人的传说——此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原是无诸故地,及至唐朝大兵入境,将福建男子杀尽,只留下女子婚配单身士兵,故福州人称丈夫为“唐晡人”,而“三把刀”则是心怀怨怼的蛮族妇女用以复仇的武器。
对此,另一位著名作家冰心,在其《故乡的风采》中也写道:“我也见到了日本、美国、英国、法国和苏联的农村妇女,觉得天下没有一个国家的农村妇女能和我故乡的‘三条簪’相比,在俊俏上、在勇敢上、在打扮上,都差得太远了!”
而在晚清,这显然也引起许多西方人的兴趣。二十世纪初美国著名旅行家威廉?埃德加?盖洛(William Edgar Geil)在其所著《中国十八省府》的福州篇中,专门插了数张“福州附近山上的拜狗族土著”、“拜狗族土著的头饰”和“福州的妇女”的照片和图片,反映的也是此类发饰。当然,盖诺笔下的所谓拜狗族,指的其实是市郊山中的畲族。而稍早出身于哈佛大学的杜德维,则显然是寻找四乡各不相同的妆束,作类似于人类学的影像记录。
在“Views in China”(中国风景)影集中,有关福州的第二张照片题作“Southern suburb of Foochow on fire: View from European side of R.Min。 ”,是1876年11月12日所摄,杜德维从仓前山的欧洲人聚居区远眺,隔着台江,但见福州城郊大火熊熊,烟雾弥漫。此一图片,对研究福州城市的灾害,具有一定的资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