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写这张字的过程简单说一下。首先说一下它的形制,现在有些人的创作习惯,一般不是写4尺整张就是4尺对开。展览会不欢迎横式。这都属于作品的“外部形式”,然而成了习惯,也会有损于审美的多样性。我这幅字是随便裁了一块皮纸写的。开头“昨夜”两个字,墨涨得比较厉害,“昨”字的“日”字旁,墨涨开,“昨夜”写得比较大,继续写下去就要有变化。过去王铎、傅山写字常出现涨墨,有的可能用材料(绫、绢)有关。如果用墨太多,墨涨得太厉害,也可以弃置。但“昨夜”两个字写完以后,感觉还可以继续写。用墨的对比,我平时不够大胆,也许是缺点。第二行笔画比较细了,因为右边的“昨夜”写得比较大,粗重,如果还写得比较粗甚至字还那么大,那就缺少变化了。这里面就有一个行气的问题,所谓的行气就是要照顾行与行之间的关系,要有对比,在对比中形成变化统一。“独上高楼望尽”,这几个字连着写。“消得”两个字写得比较重,笔画比较粗,是为了与“昨夜”形成呼应。“独上高”几个字稍微长一点,与右边“昨夜”两字拉开距离。“独上高楼望”几个字一气下来,偏右,所以“尽”字就重心往左偏一点,显得行气更好一些。第三行“天涯路”、“衣带渐”几个字想尽量与右边有对比,“渐”由三部分组成,三点水、车和斤,“斤”与三点水和“车”拉开,向右边一行靠,三点水和“车”向左边一行靠,整个字写的拉得比较开。我记得陆维钊先生写字,比如说昨天的“昨”,左边的“日”和右边的“乍”,中间空隙很大,“日”字往左边一行靠,“乍”字往右边一行靠,我觉得这是他的特点,受他的启发也借鉴了这一点。偶尔这么写是可以的,但不能都这样,都这样又会形成习气,做作,“伊”字写得比较正,比较宽绰,在总体上形成了虚实的对比,这也是一个变化。再下面“消得人憔悴”,“得人”写得比较重,和第一行的“昨夜”形成呼应。前面“昨夜”比较重,后面没有呼应会欠完美,但在什么地方形成这种呼应,事先并没有任何的考虑,不过创作的过程中会有一种感觉,就到这里形成了。“众里寻他千百度,”“那”字比较重一点,又是呼应,“人却在灯火”笔画突然变细了,字形偏小,“阑珊”的“珊”字和前面第四行的“伊”字一样相对来说比较正。一件书法作品,真草隶篆可以杂糅,但要做到整体的合理、和谐。我临过几遍从篆书转变到汉隶这个阶段的作品,比如《阳泉使者舍熏炉铭》。书体在历史演变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新意。魏晋时代书法介于隶、楷转化期间,别具一格。有些魏碑笔锋被刀锋淹没,降低趣味,要多看那个时期的书写体,看佳品。说融合,也不大可能在每一件作品中把各种书体融进去,但是随时要有一点加减,丰富内涵。另外,我觉得不一定每一件作品的墨色变化都非常大,但也不能没有一点变化,有时候变化是即兴的,即境生变,平常在我们潜意识中储藏的一些感觉这个时候就用上了。这里说到底还是要有储藏,平时多学多看,不然新意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