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历代经典山水画,其中不乏对桥的描绘。如在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唐代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图》、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元代夏永的《映水楼台图》、明代沈周的《庐山高图》以及清代王时敏的《杜甫诗意图》等作品中皆出现了桥。尤值一提的是,天才少年王希孟所作《千里江山图》,以一卷青绿画尽北宋锦绣河山,在近12米的长卷中精细描绘了十数座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桥,为画面增添了丰富的审美意蕴。
对于传统山水画创作而言,无论是山石树木还是烟云流水,从来都兼具再现自然、言志移情及符号象征等多重功能。如青松可比铮铮傲骨,顽石可拟坚毅秉性,望岚烟缥缈可明心见性,观江水奔流可思古追贤。而“桥”作为山水图像中极为常见的元素,其意义也并不止于写实再现或点景趣味。当我们秉持“空间”这一视角去欣赏历代山水画时,犹如获得了一把开启画面奥秘的钥匙,让我们得以更加清晰地看见“桥”这一意象在其中所扮演的多重角色。
清明上河图·局部张择端
视觉空间的延展
传统山水画往往强调视觉空间的开阔性和延展性,“远”成为其核心追求。从南朝宋画家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到的“远映”,到北宋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的“高远、深远、平远”皆含此意。郭熙更是将“可游可居”视作比“可行可望”更高的山水境界。无论画者还是观者,都希望在观山水画卷时能够一品其深远之境,而点缀于山水间的一座座桥,恰恰为人们入画策杖行走打开了通道,以桥为路、为引、为接续、为勾连,登临桥上以听泉响,沿桥入山以知林深。
《千里江山图》以极细腻的笔墨画出重峦叠嶂、江山无尽的壮美景观。临水以赭色画坡石,林立的山头着石绿或石青,画面空间的高下进退已然分明。陡然升起的高山巨崖,往往在小桥之后峰回路转,别有洞天,为观者带来“咫尺重深”的视觉体验,得郭熙“三远”构图之妙。同时,这件超长画卷以开阔江面、泉瀑溪流、山涧沟壑为界,以卧波长桥,临水或临渊的木桥、草桥、石桥为带,横向串联起多个景观单元,呈现出平阔辽远、绵延无际之境,给人以“咫尺千里”之感。在这“重深”和“千里”的空间延展中,桥成为能让视觉空间接续不断的枢纽,使画中人或观画人在行、望、游、居时,能得“似往已回,如幽匪藏”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