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美育的传统内涵通常是指艺术教育与审美教育。早在民国时期,教育家与书画家许士骐就曾对此总结道:“美育是美感的教育,广义地说,它包括文学、诗歌、戏剧学等;狭义地说,它包括绘画、雕刻、建筑三个部门。”然而,时至当代,美育的内涵开始有了时代性的演化而超脱出原有的艺术学科与人文领域的边界,而要理解这样的内涵演化,我们可从2020年中国科学院成立哲学研究所一事中发现端倪。
此事尤为引人深思的是:在中国社科院已有对应“哲学”研究所的情况下,为何过去“专研”于自然科学领域的中科院要“多此一举”而再次成立相关机构?同时,这又跟中国当下美育进程有何重要关联呢?
其实,此次事件所体现出的传统美育与哲学通向的“人文”跟中科院之“科学”的碰撞在思想史上已有“原型”。早在1922年4月,哲学家柏格森与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在巴黎展开了一场“世纪大辩论”,这场思想交锋彻底引爆了人文与科学各自的底层世界观之差异在各个领域中的思想矛盾。
其争论的思想原点是:时间的本质到底必须用哲学家的方式加以理解,还是仅仅使用物理学的方式便已足够了?
由此可见,这里的人文与科学之争的本质实际上已经进入到“时间问题”所通向的人类底层世界观相关的知识谱系变迁的领域。而在过去100年里,在这个领域的解释权争夺中,与“科学”的锐意进取相比,“人文”领域事实上似乎多有“败绩”,且退让颇多。不怪乎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在其专著《大设计》中开篇即阐述道:“哲学已死。哲学跟不上科学,特别是物理学现代发展的步伐。在我们探索知识的旅程中,科学家已成为高擎火炬者。”也不怪乎中科院要抛开人文学界的“老体系”而自己成立一个“哲学研究所”了。
实际上,无论是科学要解决人文的问题还是人文欲覆盖科学的原则,它们都指向的是一种能让人文与科学融合的人类新知识谱系建构的问题,而当代美育的内涵演化恰恰回应的便是此级别的问题。美育的演化内涵重点在对“育”的新理解上,传统的“育”仅仅被理解为机械性与单向线性的“教育”,而在新时代,“育”更可扩展为“场育”或“化育”,那么,美育的演化内涵就变为:以“育”(场育或化育)的方式让美的理论与美的实践融合为一体进行领会和表达的领域;于是,在逻辑模型上,美育的本质便化身为一种让传统知识谱系所衍生的理论与实践、抽象与具象、客体与主体二元分离的机械现象熔炼为一的非线性场域,而这种非线性场域跟力求让人文与科学融合的新知识谱系的领域在机制上是逻辑同构的。因此,也可以这样说:美育是在“育”的作用下让人文的生命天性与科学的求知原则熔炼为一的独特领域。
因而,在此基础上,审美素养的实质是一种美育素养,它是美育在人类个体与集体层面的人格展开与行为的表征。那么,“审美素养的评价”随即便会遇到它是基于哪种知识谱系进行评价的原始根据问题,也即:审美素养评价的“思想土壤”问题。当然,在传统内涵下的审美素养评价在具体实践上已经拥有非常多且行之有效的国内外案例及其体系,它们都是当下中国改进自身审美素养评价体系的切实参照。但是,若要在美育领域紧跟乃至引领新时代的潮流,我们就需要将它的“思想土壤”延伸至人文与科学跨界融合的前沿探索领域,从而不仅能让人文学的新近成果,同时也能力求熔炼复杂性科学、量子力学、人工智能与脑科学等前沿科学领域的最新进展为自身的进步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