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深谙山势水形,并自创其“留白”与“墨块”,使之笔法奇谲跌宕,线条变幻灵动,设色典雅瑰美,真正显现了章法布局上的时空结构性,气韵内涵上的语境郁勃性,从而把山水画创作推进到了当代层面,形成了“陆家山水”的语汇与标志。图为陆俨少《秋山萧寺》
著名画家方增先曾对当代国画界创作的现状中肯地指出:“你是画家,不是‘描匠’,描,传统技法荡然无存。”张大千先生当年在美国十七里湾耐得寂寞,创出了泼彩大写意法,他曾对好友侯北人说:“明代李日华道‘泼墨者,用墨微妙,不见笔经。如泼出耳。’作画之前,丘壑意成。作画之时,落墨用彩如泼如洒。”可见张大千是从前人泼墨中得到启悟,历时数年才创出了崭新的画风,实现了“人变老,画变新”的暮年创新的艺术理想,这个当年从海派走出的“东方之笔”,用尽一生都在追求风格的突破。还有被称为海派书画寿翁的朱屺瞻,尽管他早年是搞油画的,但转向中国画后,在皈依“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的同时,大胆变法,打通东西,在粗犷豪放的笔触中掺以油画的肌理效果,在色彩挥洒中彰显视觉的色调光影,使之具有塞尚的外光手法的运用,亦有马蒂斯色彩块面的状物写意,打造了十分强烈的个人风格。
中国绘画,历来具有“笔墨当随时代”的家国情怀和“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践行精神。尽管山水画以自然风光景物为载体,但其创作指向也应折射出时代精神和当下意义。特别是我们在“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的先进理念指导下,自然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受到全社会的关注和重视,原来的名山大川及风景名胜得到了有力的整治,使神州大地、山山水水,旧貌换新颜。但当下的海派山水画创作,不少还局限在传统题材上的奇峰幽谷、丘壑飞瀑、松林古寺等,对当下山水新貌及生态优化缺乏广泛关注和及时反映,从而体现不出鲜明的时代精神,难以产生积极的社会反响。
实际上重视写生、关注现实一直是海派山水画家的优良传统。刘海粟在年届九十又三之际还十上黄山,为七十二峰写照。而以“陆家山水”面世的陆俨少,为了近距离地观察三峡的奇峰秀谷,长江的急流险滩,不顾安危从蜀中乘木筏漂流而下,从此深谙山势水形,并自创其“留白”与“墨块”,使之笔法奇谲跌宕,线条变幻灵动,设色典雅瑰美,真正显现了章法布局上的时空结构性,气韵内涵上的语境郁勃性,从而把山水画创作推进到了当代层面,形成了“陆家山水”的语汇与标志。又如钱瘦铁在晚年所画的山水为了表现当代山水新的风貌与新的气象,实现了颇有勇气的暮年变法。他注重于块面造型、空间呈显、视觉效果与气势张力,用恣肆奇崛、简约稚拙的笔法,勾勒皴擦,在用色上更是古艳浑朴,重染厚敷,融汇了中西色彩观,凸显了野兽派的光影性与印象派的朦胧感,令人耳目一新。因此,我们的山水画家要进入当代山水的大时代,而切勿沉湎于自我画斋的小时代。只有这样,才能提升海派山水画的文化标识性、艺术创新力和社会关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