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鲍海春
作者:林新华
说起乐清书法家刘顺平先生,引起人们更多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石碑。从他2017年为《刘伯温纪念堂碑记》撰书以来,一发不可收,先后撰书了《刘公谷碑》《重修智广禅寺碑记》,还自费出版了三碑帖,他与石碑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为文化界街谈巷议的一段佳话。
提起石碑,不得不溯源文字和石碑的关系。人类文明的产生、延续、传播、发展极大地依赖了文字的发明与发展。据说中国的文字由上古时代的仓颉发明,但我更相信文字是我们的祖先在生产劳动中共同创造的,仓颉或许仅在文字的整理、规范、统一、使用方面做出了杰出贡献,是中国造字的代表人物。
中国的文字先由象形字、篆字繁衍而来,赢政统一六国,自称始皇帝。丞相李斯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统一了文字,隶体是当时官方的通用文字。后经汉晋历朝演绎,逐渐规范、简化为行书、楷书。
书法作为文字实用之外艺术性、欣赏性较强的书体,始于魏晋时代,盛于其后的历朝历代,它是中华文化灿烂的瑰宝。
二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由于生产力低下,文明尚处于新石器与铜器时代,只能将文字刻在容易镌刻的物体上,如甲骨文、竹牒等应运而生。但这些物体都有一个共同缺点:笨重、不易保存、携带不便和信息量小等特点。唐朝雕刻印刷术和宋朝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逐渐克服了上述缺点,推动了知识的广泛传播,为人类文明播下了熊熊的火种。
拓片 鲍海春
石碑的出现,伴随着铁器冶炼技术的日臻成熟而诞生的;也是儒家思想、建筑文化的综合反映。在古代缺乏文字记录的适合物体,便将重大的人物事件撰刻石碑上,乃所谓的树碑立传。我国最早的石碑始于两汉,盛于魏晋,后经久不衰于历朝历代。当时的官方或民间,为褒奖人物或记载重大事件,便撰刻在石碑上。东汉熹平年间(公元175-184年),蔡邕和堂溪典等奉汉灵帝之命,历时九年,正定《尚书》《周易》《鲁诗》、《仪礼》《公羊传》《论语》《春秋》等儒学经典文字,镌刻于太学,世称“熹平石经”。碑高丈许,宽达四尺,总计46块石碑,隶书体,成为规模宏大的碑林;字体中规中矩、方平正直,给人产生巨大的视角冲击力。
《熹平石经》刻置之后,名噪一时,史载:“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其盛况可见一斑。其后衍生出墓碑、祠碑、陵碑、堂碑、亭碑、石崖(摩刻)等形形色色的石碑。这些石碑寂静地矗立着,任凭岁月流淌和洗礼,仿佛喃喃自述着沧桑悠长的历史变迁。在缺乏记录工具的古代,石碑成为中国文库的组成部分,对历史人物事件的收残缀轶具有重要意义,极具研究、考古、鉴赏和书法价值。
刘顺平先生矢志不渝临池五十余载,古、近代书法名家名帖均一一通临研习,集笔端于变化万千,凸显出轻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拙厚之处似雕似刻、似耕如犁;形成了气势磅礴、排山倒海般的大草风格。多年来,刘顺平先生涉足祖国大好河山,见历了许许多多的石崖摩刻和碑林,拓宽了他的知识视野和广博胸怀。汲取了书法艺术精华和受到传统文化熏陶的刘顺平,对书法的理解和认识又有了质的飞跃。刘顺平认为要焕发书法生命力,应当传承书法的传统文化,石碑就是传承和弘扬书法文化的结合点和支撑点。
在当地书界极具影响力并对文史颇有研究的刘顺平先生,其弘扬石碑文化的观点引起文化界的共鸣,求书者众,先后为多地建筑物撰书碑记,为这些雄伟、肃穆的建筑增添了浓厚的一笔,为文化传承勇敢地挑起了他的担当。
2022年7月2日上午,在柳市文昌阁的院子里,人声鼎沸,原来这里正为刘顺平先生撰写的《重建文昌阁碑记》举行树碑仪式。这是继刘顺平先生撰写《刘伯温纪念堂碑记》《刘公谷碑记》《重建智广禅寺碑记》后的又一个石碑力作。
乐清地域狭长,分东乡与西乡。东乡与西乡从语言、姻亲、习俗等方面有不同的区别。西乡以柳市为中心向周边数个乡镇覆盖;柳市形成集镇已近九百余年。相传在柳市后街的一棵榕树下,许多农人以物易物,逐渐形成了集市。受永嘉耕读书风影响,柳市人受学优则仕的儒家思想影响,先后诞生了许多书院,其中最著名的书院便是“瀛洲书塾”(即现在的文昌阁)。
“瀛洲书塾”始建于清嘉庆十六年,由乡贤陈瑞邦首事兴建,是柳市最重要最靓丽的一处文化地标。光绪六年由当地乡人吴郑衡等人重修立碑,更名“文阁”。后历经二次重建,规模与建筑风格发生了巨大变化。竣工于2011年的文昌阁为四层阁楼,长檐翘角,青砖黛瓦,红色排窗,掩映在前院郁郁葱葱的百岁古榕之中,在阳光照映下,显得蔚为壮观。
从“瀛洲”两字解读,我们可以想像,在清朝中期,其时人烟稀少,南边为一望无垠的畴陌,三面环河,波光粼粼,鱼跃鸟掠;河堤柳树袅袅,院榕楚楚玉立,金桂馥郁飘香;曲径通亭,拱桥达廊;莘莘学子置身期间,书声朗朗,神清气爽,何其乐哉!名绅吴柳村先生有联赞曰:“文阁起宏猷,龙吟虎啸,堤柳含烟迎旭日;昌时沾化雨,鱼跃鸢飞,蟾宫折桂步青云。”对仗工整,妙趣横生,一幅若隐若现仙境般的书院图景不禁浮上眼帘。
为不负文昌阁重建人胡万昌先生的嘱托,刘顺平煞费苦心,从撰文、书写、寻石、访刻、监制全过程亲历亲为,历尽艰辛,才将石碑赶制出来。其碑文开宗明义曰:“榉水之滨,龙岗山麓,矗立着一座雄伟壮观、气势不凡的古典文化建筑,门楼上悬有‘文昌阁’匾额。登斯阁也,可东瞰龙岗日出,南听瓯海涛声,西接茗山爽气,北瞻玉甑烟云……”末了又云:“阁之周遭碧波荡漾,树影婆娑。水中楼台倒影,游鱼可数,令人宠辱皆忘,心旷神怡。”芸芸四百余字上下呼应,一气呵成,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遥想和深刻印象。
人们一迈过文昌阁院子的大门,就瞟见《重建文昌阁碑记》赫然矗立在阁前。碑身正面为《重建文昌阁碑记》行楷文字,背面镌着被誉于“永嘉四灵”之一的南宋诗人翁卷的一首《乡村四月》的古诗,乃刘顺平的草书。经考稽,翁卷出生于乐清柳市后街;金兵南侵,江山破碎,后抱着忧国忧民的报国壮志随军抗金。其脍炙人口的《乡村四月》被录入我国小学四年级语文下册教材课本;享有这般的殊荣自盘古开天辟地起,翁卷是当之无愧的温州第一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柳市后街的刘顺平,对翁卷的名望和才气推崇备至,为挖掘翁卷文史不遗余力,走街穿巷常常将翁卷挂在嘴边,为有这样一个梓里文化先贤为豪。遥远的年轮并不能阻隔乐清这二个文化巨擘的惺惺相惜,仿佛刘顺平与翁卷似有千年的乡谊之约。将翁卷的名诗刻在石碑上,是对翁卷最好的纪念,也是对故乡最好的眷恋。
1999年列入乐清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文昌阁,如今成为诸多文艺团体驻会和活动的场所,平日里书画笔会、舞蹈音乐、诗词楹联活动层出不穷,成为群众向往的文化精神家园。而刘顺平的《重建文昌阁碑记》一阳一阴,一楷一草,互为衫映,相得益彰,增添了文昌阁肃穆、雄伟、壮观、厚重的氛围,成为文昌阁一道耀眼的景观,向世人昭示着当代中国人文化自信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