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来作品

国画有一个非常奇妙的现象，即用笔的加法和减法。就是说一幅画用笔可以层层叠加，千笔万笔不觉其多，就是所谓的加法。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尽量少用笔，乃至到不能再减。当然，并非是加法极致的可以减到极致，或减法极致的可以加到极致。因为这仅是两种不同画法，不是可以互相转换的，他们起始的方向和目的存在着不同。

国画在用笔上存在着两种情况，一种是以轮廓边线构成完整图形的作品。这种情况基本不运用加法，因为轮廓线已经完成了造型，这个轮廓边线成为了造型的主体美，它的起伏婉转勾画既表现出了物体造型形态美，同时也展现出了笔墨的美 。这时表现的就是单纯的线段美，这种线段是一次成形，以书法意味的线段出现在画面上。这种含有十足书法意味的线段是不可重复加以描画的，一旦有描画痕迹就破坏了它的书法意味，就成了败笔，所以在勾画时，成就是成 ，不成就是不成，只能一次成形。

刘玉来作品

此外还有一种，即不是以轮廓线为主，其轮廓线并不是审美主体。这种画面中的轮廓线并不凸现，而是与其内的皴擦点染混合在一起，共同造型。所以这样的轮廓线与其内的皴擦点染一样，可以反复加。那么加多少次呢？这就没有固定规则了，轮廓线内表现明暗起伏和起支撑作用的皴擦点线、渲染是没有规定重复多少的，边线也没有定量，只要表现恰到好处即可。故此画家在运用加法时需要灵活掌控，使之达到最佳状态。什么叫最佳状态呢？画面不脏不腻，润泽通透就是标准。因为反复添加，很容易把画面弄脏，而脏是大忌！有时一旦脏乱很难被调整。而许多时最佳境界恰恰就是在接近脏的边缘上行走，拿捏好了是佳作，而没有那种混沌美感，光滑了就很平庸。所以加法达到运用自如并不简单，需要多少年功夫的积累。

极致加法历史上被画家运用的并不是很见成果的，一般在运用时都采取中庸态度，既不过度也不少，只要见好则止。传统国画中很少有加到极黑的作品，我们只看到清朝龚半千的山水国画采取了极致黑的效果。可能有人会认为他的黑没有运用加法，这么说吧，画面上若形成通透的黑里透亮 不是死黑，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运用加法形成的。近代运用加法成功，达到黑里透亮的是黄宾虹和李可染，他们把加法运用到了极致。

刘玉来作品

这里也必须说明一下 ，运用加法并不是非使画面达到黑里透亮，加法在国画中被广泛运用，大多数高质量作品采取的都是中庸的态度。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因为毕竟极黑的画面少有，表现现实受到局限。恰到好处为止是加法采取的不二法门 ，从古至今被画家广泛运用着。

再有就是尽量的少用笔，但所表现的内容却一点不受影响，让一笔等同于众笔的作用，产生出独特的美感。这就是所谓的减法。二者比起来减法难度更大。

我们看黄宾虹的一些画千笔万笔，层层叠加，浑厚华滋。而白石翁的一些画，有的三笔两笔一幅巨型画可成。这就好比独柱亭，一般亭子或四柱或五柱或六柱 来支撑顶盖，独柱亭以一根柱肩负几根柱子同样的负担。这就说明独柱亭的柱子有以一当几的能力。所以减笔最能考验画家笔墨的功力是否坚实，书法是否过硬，以及造型能力和构图能力。应该说不是所有画家都能运用减法的，减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画家水平的验证，因为谁都可以用，但能否禁得住社会的行家的认知则是另一回事了。

刘玉来作品

国画重在骨力、气韵。画家笔力扛鼎，浩然之气充沛，意态、魅力、生趣皆寓于三笔两笔中，而功力十足的三笔两笔亦足能胜此任。尽管减笔强调画家的功力，但并不就认为千笔万笔的加法功力微弱，千笔万笔的每一笔并不就是滥竽充数，而是笔笔雄浑众志成城。这就是国画的魅力所在！

北京艺术研究所刘玉来，2023.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