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晚,著名收藏家马未都携新书《醉文明》(叁)在北京大学,与大学生们就“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与风情”为主题讲古论今。抛开明代青花和康熙青花的区别、黄花梨和紫檀家具的特征这样专业的收藏话题,马未都用别具一格的话语,品解了文化的韵味、读书的门道及书林的旧事。马未都还自曝了当年在出版社工作的轶事,苏童、王朔最初的文章都是由他从投稿中披沙拣金般筛选而出。
□回忆往事
铭记叶圣陶两行字
马未都曾在博客中自述过教育经历,“上学生涯仅有小学四年,没有中学、大学和海外留学及EMBA学历。”然而,凭着个人的勤奋,上个世纪80年代,马未都获得了出版社的工作机会。他回忆说,当时的编辑都是大学毕业生,只有他一个小年轻没有文化。打开水、擦地是每天雷打不动的额外工作,但正是在这个环境里,他结识了许多如雷贯耳的文学大家。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今,许多大师已经远去,但马未都仍将他们的音容笑貌和言谈交往铭记于心,比如叶圣陶。马未都清晰地记得,叶老好临习小篆,他曾写过一幅字:“观钓颇逾垂钓趣,种花何问看花谁。”再提这两句话,马未都感慨满怀:“我十几岁上他们家的时候,跟老爷子聊过,跟他的儿子叶至善、叶至诚都聊过,他们都是我的长辈。在这两行字里,看别人钓鱼的乐趣超过钓鱼的乐趣,这是一种人生态度。我种花儿的时候不问后面的果儿,不问谁来看我种的花儿,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曾一手发现了苏童
马未都说,在出版社每天早上打完水、扫完地后,他的工作就是用剪刀把投稿信封打开。他笑称:“打开信封后把信件码齐,就我一个人看,我会挑出认为还可以的给编辑们。”在这个披沙拣金的筛选过程中,马未都看到了许多后来成名的作家的手稿。
1985年的一天,马未都看到一篇来稿《一个白洋湖男人和三个白洋湖女人》,“我一看,这人叫苏童。那时候也没电话,我就写信说‘苏童你好,你的稿子有点意思,你来找我一下’。后来苏童来了,他长得很英俊,是个美男子。我年轻时长得不好看,一看到英俊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可接触中,我发现他的表达方式跟别人不一样,他不可能被埋没。苏童在这之前只发过一篇小说,他人生中的第二、三、四篇小说都是我发的”。
马未都认识王朔时,对方也是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后来又来一个稿子,表达很清晰,但字写得太幼稚了,把他叫来一看,这人就是王朔”。此外,马未都对刘震云的印象是:“永远不坐椅子,一上我办公室就坐到桌子上,开始胡侃聊天。”至于莫言,马未都的评价是:“不怎么爱说话,不像其他人来了乱贫。”
□论道读书
多读美学和哲学书
面对济济一堂的学子,马未都自然会被问及读书的问题。他说:“我们大部分读书都是科学类的,科学是垫底的。科学上面是文学,文学上面是美学,美学上面是哲学,哲学上面是玄学。下面解释上面解释不通,上面解释下面却很容易。我们用科学解释文学很乏力,但是科学可以帮你。”为了透彻地传达这个见地,他把《红楼梦》搬出来说事儿:“《红楼梦》后40回是不是高鹗续的,一开始有争论,科学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马未都称,电脑科技可以帮人判断是谁写的,但是不能评判它的好坏,这是科学的乏力,“同样的,美学解释文学很容易,用文学解释美学就很乏力,使不上劲。所以要做一些形象思维的训练,读一点美学书,读一点哲学书,这样看世界就会不一样。”
马未都据此认为,有时候和他人搭不上话是因为双方不在一个层面上,“我的博客写了800多篇,被点击2亿多次,时不时有人在底下胡骂。后来我发现,这是因为写的东西别人没看懂,双方不在一个层面上。我们每个人要做训练,比如形象思维、逻辑思维的训练。”马未都以己推人向所有人做出建议。
□讲述写作
孩子写作应重真实
提到近年的国学热,马未都称,从成人重读四书五经圣贤书,到各地娃娃们争相就读童学馆,他都看在眼里。他说,古人要求小孩子5到15岁诵读,乾隆皇帝12岁倒背如流四书五经,那不是孤例,很多人都能背,因为他们的生活就那么一个目标,理解是随着年龄一点点加深的。
由古即今,马未都对当下孩子们写作文提出了他的看法:“为什么孩子惧怕作文?这是因为老师的评判标准。如果小学生作文里有一句真实表达,这个作文就是满分,这样的标准才能鼓励孩子去写。”马未都对他儿子第一篇作文的印象很深,“那是一篇《我的铅笔盒》的命题作文。最后一句,他说我最喜欢铅笔盒里的小尺子,它能帮我把等号画直。如果我是老师,就凭这一句话就会判满分。”
所有的书都有手稿
在《醉文明》系列丛书中,马未都从收藏来看历史、说文化、品情,书中的文物不再是单纯的欣赏品鉴对象,更是传统文化的载体。说起创作初衷,马未都说:“我们讲文物的时候,是想通过物来讲究文化本身,探究文化成因、文化环境。”
除了传统文化的普及作品,马未都也有学术上的创作。他推荐起前几日才脱稿的《瓷之色》,“我的瓷器三部曲,《瓷之色》《瓷之纹》《瓷之形》,看完这三部书你可以对陶瓷有一个基本了解。”他强调,《瓷之色》并不仅仅是一本文物方面的书,喜欢文物的人可以当文物的书研究它,喜欢文学的人可以用文学的语言去看它,喜欢社会学的人可以通过社会学的思维去理解它。“我不想把一本书弄得只印2000本,其中还有1500本老在库里没人知道。”马未都笑着道出了心里话。
对于写作方式,马未都以半严肃半戏谑的口吻申明:“我所有的书都有手稿,我会打字,可以用电脑写,但我要手写的感觉。今天我发现有一个好处,谁要说书不是我写的,一看手稿就知道是我的真迹。”
□记者手记
请教元芳显风趣
当晚的演讲选在北大一间普通的教室,显然,主办方低估了“马扎”(马未都粉丝)的力量。整个教室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于不少工作人员最后都没能挤进去。马未都对于这种大架势也多少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人,有点超乎我的想象”成了他的开场白。面对热情的学子,马未都也以真情回馈,他说现在总忙于推却各种EMBA班的邀约,但若落座的是学生,他一定来。开场伊始,马未都就流露出了他难得一见的风趣面,一会儿说演讲的主题“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与风情”肉麻,一会儿又请“元芳”过来看看,引得场下爆笑连连。
□人物小传
马未都1955年生于北京,收藏专家、观复博物馆的创办人和馆长,曾任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他20世纪80年代开始收藏中国古代艺术品,藏品包括陶瓷、古家具、玉器、漆器、金属器等。他有《醉文明》等文物鉴赏研究方面的著作,还有上百篇文物研究论文,也曾经在《百家讲坛》上开讲。
本报记者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