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濛7岁第一张毛笔字76×20cm
我们何以做艺术?又何以做这个展览并冠之“无意”?未邀鲜花,未邀赞词,也无意于最终结果,玩并快乐着,便是我们唯一的信条。至于和艺术的结缘,却必得从头说起——
据解放初版本的《曹州府志》记述,清末民初,有中原娄氏一族,来此经商并迅速发展,推动了本地的商业繁荣。解放初期的公私合营,其家产成合作社(百货公司前身)主要资本;其时,未及弱冠且有相当文化水准的父亲理所当然肩负起总帐目的管理职务(附图1为家父遗迹),随后的大鸣大放,生性善良的父亲一句“某村有牛饿死”的真话,换了顶“反革命”的帽子,霎时由天堂跌落地狱,受辱半生,又且是正该作为的青壮时期,这家产也顺理成章地改姓了“公”。从甫一出生,便已注定我的生命缺少阳光。直至1978年,一夜春风来,而此时父亲的身心也已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我的记忆里,父亲以嗜饮、弄墨吟草并时常说评书为邻里消夜……作为支撑活着的意志,他那本散佚了的厚厚的诗文手稿成我终生之憾!父亲平反的次年,出于无奈,我辍学顶替了父亲,因为低头垂眉久了的我们太需要改善生活的安慰!作为我,14年心灵的灰暗,唯因血液的传承而对文艺情有独钟,于是,中国大地废久初醒的文化艺术成为医治这个“愤少”心灵创伤的良药;那时的艺术尚不及被金钱污染,我玩得一路忘情。对艺术视野的真正开阔来自于撞上王镛先生的幸运;这是1988年,先生看到我的书作及文笔,以为我“尚有一定能力”,所以青睐有加而寄予厚望,接下来我的慵懒无为则更令先生的失望逐年递增,见之蹙眉,惭愧啊!
父亲约20岁时手迹
上世纪90年代的10年,是中国各种体制转型期令人目眩的时段,被新的体制遗弃,耿介不化如我,自是首当其冲。至世纪之末,央美修业归来,我稀里糊涂地被众人抬举为这个小地儿写字画画的小头头,我则穷竭心力而为之,以不负自己对艺术的虔诚。随着经济成为主导的社会大潮流,艺术在这期间迅速地转化为商品,这让玩艺术的人们完全乱了方寸,很快地,我耳濡目染了那些伪艺术人争名抢利的自私和内心丑陋以及伪艺术对无知民众和社会的欺蒙,于是,我再次选择了退出体制,这次是艺术的无聊体制,对周围朋友甚至先生的关心开导我皆报之一笑,心非石不可转,心明镜不容染。也是自启蒙迄始,我本着自己的信念,坚决地遏制儿子对艺术的过多涉心,尽管从儿子7岁那年偶尔的弄墨,我已窥见这小子于艺术先天的潜质(附图2),因为我清楚,以眼下的社会,要同时享有物质与精神双重自我的痛快人生将会多么的艰辛!
文革的结束,本已令文化甦醒,趋向正途,然而改革开放的大步调无异于换了面孔的新一轮“大跃进”,整个社会面目的变幻程度让人恍若隔世,物质湮没了文化不说(这当然有着文化人自身推卸不掉的理智因素),更令人悲怆的是,因为文化的变异,这个民族的道德信仰在不自觉中快速没落,濒临危境,道之所向,无论艺人还是大众,乐于享受明知错觉甚至自己营造的虚幻光环带来的感官刺激,也就不足为怪了。国人看似膨胀的自信,其实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脆弱不堪的自欺,等同于遍地拔起的劣质楼盘,一遇灾害便瞬即崩塌。文化艺术已毫无疑问地置身在金钱和话语权的基础之上。这不禁让我想到陈丹青的话——争取话语权,是为了让国人认识木心先生。话虽有那么点牵强,细读木心先生,其文化人格之魅之峻,足当垂范当世!而丹青同志于文化及民族责任舍我其谁之丈夫气慨亦足令人肃然起敬,是真正的爱国之士,久违了的真君子、圣斗士,我服气!中国当前社会面貌及民众生活之改观真真切切,与其人文道德之沦丧形成强烈反差,岂是几个陈丹青能够挽回得了的,既便夫子再世恐也追讨不来。没辙了,暂且拿梦寻寻开心罢。
卜园第一张水墨啄木鸟31×31cm2011年
其后的10年,我对艺术的热情在这种失落的煎熬中渐渐颓废。冥冥之中的天意也好,神使鬼差也罢,某时的某些东西,你根本逃之不得也拒之不了。2011年,我偶识卜园,这是个感性直观而有着坚定人生信念的老式小女人,她要求学画,对于艺术心呈老态的我未置可否;然而当她在我画案完成其平生第一张毛笔画所给我的惊异程度根本无法言述(附图3)!若是偶然也就罢了,她笔下接二连三所制造出的神奇令我由心底里彻底叹服。余波未平,这年的暑期,那个因为对艺术的渴望淤积久了的小子,也突然间如火山般喷发,而更令我哑然的是,在儿子虽显稚嫩的笔底所奔泻而出的是掩饰不住的生命本真,那种靠肢体运动所不能转述的蓬勃,那种对于人文本体原生态的解读,那种艺术对于人类世界本该有的洞见、关爱与反思,甚至那种喊不出来的内心深处苦痛的释放……如核、如蚂蚁、如尘想、如摇滚七情……一切的一切,都正是我尚未得出答案的艺术理念所在,我无语了……
好像有个叫亚里士多德的说过这么句话:“卓越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习惯。”我们是卓越不了,然而艺术果真成为我们生活中愉悦而有价值的一部分,又何来理由拒绝呢?!去年和书画圈一帮曾经师友的聚饮,置身事外久了的我被提醒——大家的友情或艺术都不可相互或忘。感谢这个提示敦促我做出这个决定,闹腾一回也权当是给师友们一次检视批判的由头罢。
癸巳盛夏·老聋于寸潭晴窗
老聋金刚经集联68×23cm×22013年
娄濛尘想·预支系列90×72cm×22012年
娄濛尘想·预支系列90×72cm×22012年
卜园水墨中堂76×48cm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