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桃花庵诗图》
一
这里有梅桃的折扇。可别小觑了折扇这物什,它在古代可是标榜炫富的必备品。比如《红楼梦》里,就有大老爷贾赦为了20把扇子巧取豪夺,闹得石头呆子倾家败产的一段公案。
何以至此?除去本身精良的制作技艺,扇面上的文人写画真迹,更是其价值所在。
文人和扇子结缘的典故,可溯源到晋朝:《晋书》记载了王羲之和谢安,为帮助卖扇人,在扇上题字的故事。至此,广开文人题扇之路,后辈一脉相承,纷纷在扇上或写或画,大展才华、尽显风骚。特别是有宋一代造纸业的兴盛,直接推动了折扇的所向披靡。到了明清,扇面艺术进入全盛时期,因为那时的人只要不在扇上舞文弄墨几笔,就不好意思自称读过书。
国家博物馆里有几幅清人所做的梅花扇面:杨晋的《双色梅花图》,余集的《寒梅初绽图》,黄易的《一枝春词意图》,姜壎的《梅花万点图》,钱杜的《仿李流芳江南春信图》和钱慧安的《泛舟访梅图》。
这些梅图风格不一,或红白两枝争奇斗妍,或梅花朵朵布满纸扇,再或高士乘舟寻访盛开在崖间的白梅……其中最有意境者,当推余集的《寒梅初绽图》——
扇面上仅有一株梅,枝桠遒劲、锋芒毕露,衬托着其上几朵梅花傲放得更加尽兴肆意,似要倾其所有来敞开美意,方才不辜生命。梅树周围是大量留白,却并不空洞,相反其中好似隐匿着无限生机。
当这株独梅,以那样一种无畏率意的姿态绽放在默天寂地之间时,她分明是在唤醒,呼唤无数新鲜的美好的欲望呼之跃起,冲破泥土喷薄了出来……因此实际她并不孤单。她的背后,是茫茫大地上的整个春天。
再看国家博物馆里的两幅桃花扇面:恽寿平的《折枝桃花图》和王武的《江南春色图》。说来有趣,虽前者秀美清丽,而后者淳朴天机,但都是用“没骨法”绘就一枝桃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骨法”有别于之前以墨笔勾勒轮廓、再行敷色的画技,而是直接以彩笔点染,用于山水和花鸟画。此法最初相传由南朝张僧繇创始,而明清之际的恽寿平则开没骨花鸟画之盛世。
且看恽老爷子笔下的这枝碧桃:细长秀气的桃枝上,花团锦簇,可丝毫不觉富贵流俗。因为那以粉笔点就敷染的瓣瓣花叶,粉如少女的薄面含春,淡淡一片胭脂微酡色;碧若草色遥看近却无,微微一抹莹润绿罗裙。花,或者叶,都无不晶莹轻盈,像了无痕的梦,太过轻柔脱俗了,不似世间所有,随时可能晕染融入空气、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