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世存)时至今日,有古典中国意识的人不多了。只要看看当代的生活,我们大概能够承认,我们当代中国人跟古典中国人之间的距离远大于我们跟西方人之间的距离。全球化时代的饮食男女、衣饰审美、经验表达等等,越来越一体化了。自然,在充分世界化的过程中,人们也深知充分个体化、个性化的重要。只是很多人意识到自性的需要时,已经难以从自家的源流中汲取营养了;人们多成为宅家的客人,成为漂泊在异乡或故乡的异乡人。艺术家尤其惨烈,他们在拥抱全球化的审美中往而难返,他们迷失,失去了归宿和认同。他们的表达成为一生的试验或一个时代的牺牲,他们成为历史或时代之手借以书写的文本,他们难以自觉成为历史或生命存在的推手。
事情当然有例外。古典中国仍以其规模巨量的文化宝藏召唤着它的传人,古典中国人的心灵仍以其永恒的魅力吸引中外的识者、觉者参赞、再现并光大。尽管新文化运动长达百年,但古典中国在现代中国转型的新生之旅中越发显示出其不朽的价值。今天我们已经承认,那些新文化运动的对立面,一度被视为落后、保守甚至反动的人物、精神,其实多是我们文明最可宝贵的财富。古典中国甚至是现代中国必要的参照、必返的乡土、必然的起点。因此,那些在西化、全球化的浪潮中与时浮沉的运动、人物,最终需要与古典结缘。而那些一开始即反身而诚的艺术家,那些对中国、古典怀抱虔敬的使徒式的艺术家,则天然有着富家子般的信念,他们无视时代的潮流,甚至敢于弃绝社会,执著地将自己献祭给古典中国,他们中的幸运儿也确实得到救赎,他们最终得其神明地跟古典中国合为一体,他们成为古典中国的当代人格象征、艺术表达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