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画家的作品好,究竟谁说得更客观、更可信、更有深度,更具学术价值和权威性,当然是专业的评论家,这是毋庸置疑的。画家本人说好,不过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自吹自擂而已,不仅有失公允,说多了自己都会感觉脸红,也只会贻笑大方。但在现实中,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现象并不少见,尤其在当下的一些书画展览、比赛上,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此评价、评判一件件作品,其客观性和公正性也就根本无从谈起!
有人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说好就是好。您还真错了,古今中外没有任何一件绘画作品的艺术价值、学术价值是完全由群众发现、挖掘和给予盖棺定论的。倒是绝大多数先由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说明、诠释、解读,然后再将结论、观点、见解等传播、普及到群众中去,供大家参考、学习。美术史、美术教材等的编撰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你见过哪一本美术史是由普通群众参与编写的?你见过哪一本美术教材是由普通百姓参与制定的?尤其在专业化、学科化分工越来越明细的今天,这样的情况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当然专家学者也是属于“群众”的,但本文和你所说的此群众皆非彼群众。
还有人说市场说得算,市场卖得好就算是好。您又错了。在当下市场卖得好的垃圾画作多如牛毛,铺天盖地,仅是恶意的商业包装炒作在其中起了一时之作用而已,并非画得真好。要务必须知,至少在中国,在当下,以及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市场无法代表和说明一个画家的艺术水平,也决定不了其画作的学术价值,更左右不了能否进入美术史。对于真正的艺评家而言,在评论一个画家及其作品的时候,他们甚至不屑于了解其市场的表现,以及所提供来的数据。可信度太低!毫不客气地讲,中国目前还没有形成所谓真正的、良性的、健康的艺术市场,差得太远,太多水分、虚假、蒙骗等混杂在里面,很畸形,也很病态的一种局面。而对于真正好的、优秀的画家和画作,即便市场暂时不认可,有责任感的评论家也一定会给予关注,以及学术上的支持,这是由他们的特殊身份和职责所决定的。再加上当下时代信息发达,传播途径便捷,也基本不存在所谓被埋没一事,根本还是在于你的作品,包括人品,究竟真好还是假好!这是核心要素。
但我注意到这么个现象,举凡说当下没有真正的评论家和评论文章的人,大都是一些不受真正的批评家关注,也从不主动关心评论界真实动态,甚至从没正儿八经读过几篇理论文章的人。换句话说,大都是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又不爱阅读、不虚心学习,且趾高气扬的这么一类人。总以为自己是匹千里马,总抱怨伯乐为什么不相中他、不关注他。评论家不关注,他们自然心里就不舒服,就不平衡,就开始散布流言,甚至诋毁、抨击评论界,却从未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水平太差,自己的综合修养还亟需提升,甚至压根儿就不具备 “千里马”的潜质和实力,只是自己的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罢了。而对于总共没看过几篇评论文章,就开始破口大骂当今缺少真正的评论家,缺乏真正的评论文章之类的人最可恶,没看过就没有发言权,却偏偏选择了主观臆断,或人云亦云,将自己的浮躁、粗浅、误解,甚至偏见、无知“嫁祸”给了整个评论界,“栽赃”给了所有评论家,典型的以偏概全,以点概面的行为。
据我了解,目前还是有很多能够坚守学术和良知的评论家存在,也有很多针砭时弊、有深度有分量的评论文章出现(只不过由于大环境等的原因,一些比较尖锐点的文章,哪怕是和政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艺评文章,也往往不允以发表,即便发表了也多被编辑们删改得面目全非,理由是他们给出的所谓 “敏感话题”、“含敏感词汇”、“有敏感信息”等),但不能因为你的不受关注,以及你的不爱阅读、没有看到,就断然否定、吐槽评论界和评论家。殊不知真正画得好的、有学识有修养的大画家从不轻视评论,更不会诋毁评论家,他们深知评论对文艺创作的重要性,更深知评论家对文艺建设的重要性,尤其在当下,随着专业化、学科化分工的日益明细,文艺评论已经作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学科出现,也已经形成了自身较为完整的体系。文艺评论和文艺创作一样,同是文艺领域不可分割的两翼,同等重要和关键。它并非从属于文艺创作而存在,更非依附于艺术家而存在,就像不能说医院是从属于疾病而存在,医生是依附于病人而存在的一样,它们均有着自己相对的独立性,而且事实也已经证明,这种独立性和它的价值、作用与意义越来越凸显,越来越无可取代,也越来越不容被轻视。
(注:本文作者黑子,著名文化学者、文艺批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