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主义:沃霍尔的六十年代
当然,可怜的埃里克·埃默森(Eric Emerson)几乎就像“工厂”周围的所有人一样——“工厂”是沃霍尔画室后来为人所知的名字——两者都不是。他们都是文化太空垃圾,从60年代各种各样的亚文化中漂流出来的碎片(变性人、吸毒者、性虐狂和受虐狂、摇滚歌手、富家小可怜、犯罪分子、大街混混,以及所有这些属性的排列组合);才能本来就浅薄,而且在这个极小的宇宙中分得很散。它在音乐中有所浮现,代表人物是卢·里德(Lou Reed)和约翰·凯尔(John Cale)。70年代各种不同的朋克团体就是沃霍尔地下丝绒乐队的子息。但是,那些想继续干自己活儿的人就会对“工厂”避之唯恐不及,而那些怪胎、“骨肉皮”和喜欢猎奇的人会把“工厂”塞得满满当当,身后什么也没留下。
“工厂”贴满锡箔的墙壁形成了一个玩具剧场,美国60年代的一个方面,即通过终极的自我表露把自己强加给世界的小儿科般的希望,就在里面逐渐展开。它令人不快的锋刃把处于边缘的那些人的偏执逼成某种类似风格的东西,某种能让人回忆起艺术的东西。如果沃霍尔的“超级明星”——他就是这么称呼他们的——真有才能、真有素养或真能持之以恒,那他们本来就不需要他。话又说回来,他也不会需要他们。他们给了他一个幽灵般的权力光环。如果他收回凝视的目光,收回仔细分配的认可和承认,他们就会不复存在了。穷一点的就会冰消雪化,滚回大街上满是泥泞、不分你我的混乱状态中去,而富一点的结果就是钻进某家适合他们的诊所里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开枪射杀沃霍尔的瓦莱丽·索拉纳斯(Valerie Solanas)说,他对她的生活取得了过多的控制。
那些挨父母骂,说他们疯了的人,那些欲望得不到满足、野心大得让人讨厌的人,那些对一切都感到有罪的人,就像受了地心引力一样都聚集到沃霍尔那里。他仿佛给他们下了一道特赦令,就像一面空镜子的凝望,拒绝接受任何评判。在这方面,摄影机(他拍电影时用的摄影机)充当了他的代表,把发脾气、秀痛苦、性发作、搞同性恋以及挖鼻孔这类鸡毛蒜皮的事情成小时地收集起来。这其实也是一种显示权力的工具,不是针对观众——因为沃霍尔拍的电影一般都很无聊,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针对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