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处女,2002
我对献身这事儿特别有瘾
界面:你什么时候确定,我就是走艺术创作这条路?
向京:从小。这不是宿命吗?其实我也没想过当艺术家什么,哪儿懂?只是因为我从小明显的就在这方面显现出天份,我差不多5岁的时候就画得很好了。也没人教,一直很喜欢画画。
界面:你成长过程中对你影响大的有哪些?
向京:八十年代好像是一种开启意义。除了文学、哲学,还有传记,那时的读物是《渴望生活》、《月亮和六便士》,还有卡米尔 克洛岱尔的那个传记《罗丹的情人》(是书不是电影啊!),真的是都哭着看的。梵高那破书翻译得特差,我是同时看两个译本,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这么就翻着看。
先锋小说,先锋话剧,先锋诗歌,摇滚乐,听摇滚还是用磁带和录像带,在中央工艺美院第一次看文德斯的电影《德州巴黎》,胶片的。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好像突然推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这种氛围肯定对我影响非常巨大,正是对什么事情都好奇,又热血沸腾的年纪。至少有一些核心东西已经被塑造,定型了,比如对理想主义的追逐。
界面:那时候的氛围不太一样。
向京:那时候给我们灌输的就是理想主义教育。要有理想,要有远大抱负,要对未来有一个设计,那时候我们都会有这种教育,将来要怎样怎样,这种东西是从小就灌输给你的,你要为此而奋斗。
那时候我觉得那些大师,不管他们的艺术还是人格,好像就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我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但是我总是试图希望跟那些伟大灵魂能更接近。我上初中后就疯狂地看书,看画册,看传记,各种人的传记我都爱看。在这种阅读和理解当中,我渴望知道什么是最伟大的艺术,最伟大的文化,最伟大的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教育,总会给你那样的一种概念。而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是把人打落尘世,没有那种神性的指引,就把每个人都……
界面文化:拉平了?
向京:对,被拉平了,都是在安慰人说,你要过一个快乐的幸福的生活就好了。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受苦是自然的,这个灵魂要受折磨,要卓越,要杰出,要承受那种常人不可承受的痛苦。
我会有这种英雄主义的东西在头脑里面,今天我读维特根斯坦的传记,看到那种倍受折磨的灵魂,我还是会非常感动的。
界面:这大概就是一种宗教感吧?
向京:所以我说我不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但是我一定是一个有宗教感的人,我对献身这事儿特别有瘾,或者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对于生命来说非常重要的事儿,如果这个生命无所依托,无可奉献,我觉得其实是没有价值的。
界面:那艺术能满足这种宗教感吗?
向京:能满足,因为首先,我觉得宗教感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相信,所有宗教都是,要相信它才能进入它,对吧?我觉得艺术还是给人相信的,当然你信任何教,你都一定会产生非常大的怀疑和纠结,反反复复。对艺术其实一样的,你也有时候会怀疑它,怀疑它的作用,怀疑你曾经坚信的一些东西,但你把这个东西理顺了,你自圆其说了,说服自己了,它又成立了。我对艺术的感情确实跟那种宗教感很相似。